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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是她的狂妄言语激怒了某个存在,云棉头顶倏而劈下一道轰然雷霆。
    云棉下意识抬剑想挡,可比她更快的是云空小五,还有伸长脖子的蜃兽。
    但它们都快不过她身旁的剑修。
    仅仅一剑,那道威胁般的雷霆便被剑气裹挟着劈散,化作细碎雷电落在终年大雪的山体之上,溅起无数纷扬细雪。
    云棉正怔愣着,头顶却被人用手轻轻拍了拍。
    “别怕,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师祖和师伯们为你顶着。”
    云棉看向已经拔剑的二师伯,他好像并没有被宗主的解释说服,或者他信了,却没有站在天道的立场去接受这个理由。
    “小棉花,还有我!我也是你小师叔!!”苍宁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刚才小棉花在练剑他不好打扰,之后突然来这么多人,他就更不敢露面,怕被自己的爹娘发现自己在偷懒。
    可小棉花都要被雷劈了,苍宁才不管爹娘会不会发现,当即就顶着满身雪朝云棉冲过来,手里同样握着一柄小木剑。
    云棉:“……”
    小姑娘抿了抿嘴巴,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忽而丢开了手里的剑。
    “空空,我要诛恶剑。”她轻声说,像是笃定了云空能帮她把诛恶剑从妈妈身边取来。
    云空也的确可以。
    它大摇大摆冲进屋内,然后托着诛恶剑就往外跑。
    看在众人眼中,就是诛恶剑突然自己飞了出来,不仅飞出来了,还特别精准地落在了云棉手里。
    云棉握紧它,诛恶剑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外面的谈论,此时竟也没有反抗挣扎,反而安安静静任由云棉将它从剑鞘中拔出。
    云棉握着剑,没有和苍宁还有二师伯说话,反而看向宗主。
    “宗主伯伯,为什么天道要选我娘亲当新的天道呢?祂快要死了吗?为什么你们要帮她一起骗我娘亲,还告诉全天下人,说她天生缺少情魄难过情劫呢?”
    小姑娘的问话很礼貌,声音也软软糯糯听起来特别无害乖巧,可在场之人没有谁敢真的认为她无害。
    毕竟她手握诛恶剑。
    宗主也不知为何,并未阻拦这一切,反而在云棉问起时,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一般,全盘托出。
    他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他说:此方天道艰难支撑,早已耗尽灵气,故而此间修士再有天赋,也只能走到登仙境,登仙境往上,凡进一步,便是在急剧消耗此界灵气,届时一强一弱,恐怕天道也无力桎梏云锦的修为,故而他们只能将云锦拦在登仙境初阶。
    他说:各宗各派各族都同意选择一人成为新的天道,而云锦,是被天道亲自选择的人,所以云家自小就将她当作新的天道培养,缺少情魄一说,也是当时众人商议的最佳办法。
    他说:云锦自小天赋出众,心性慧敏,剑宗引她入门,教导她主修无情剑,百年间各方都努力让她维持无垢心性,但蔺尘风知晓此事后不同意,硬是以师尊之名,和他的另外两名徒弟时不时带着云锦在凡间四处闲逛,就连云棉这枚来历不明身世成迷的种子,也是蔺尘风执意要取来塞给云锦的。
    他说:他也犹豫是否要让云锦踏上这一步,所以在蔺尘风找来同他醉饮三日,并趁着醉意提出赌注时,他没有过多思索便同意了。
    末了,他又用那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云棉,半晌才苦笑着摇摇头:“罢了,如今你娘亲情劫将过,这个世界也撑不了多久便会走向末路。”
    这也是他会在此时坦白一切的原因。
    第478章 (捉虫)
    “灵气枯竭,走向末路?”
    云棉仰头看天,而后看向宗主等人,轻声道:“灵气枯竭为什么要伤害我娘亲呢?谁偷走了灵气,让谁还给这个世界不就好了吗?”
    说着,她横过诛恶剑,这是无情剑招的起手式。
    “明明小偷死掉就好了,你们偏要欺骗伤害我娘亲。”
    “你们和苍澜也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苍澜是什么结局,这些偷走灵气不思反哺,反而跑去浮世大陆规避天道劫难的人,就该得到怎样的结局。
    “云棉,不得无礼!”一位长老面红耳赤地严声斥责她。
    云棉眼底冷意更甚,诛恶剑似乎也在无形中扩散了她心中翻涌的杀意,在她手中嗡鸣震动着。
    云棉讨厌废话。
    更讨厌这些自私自利还打着天下大义幌子的人。
    心念转动间,诛恶剑的剑尖已然跟随她的动作凌空刺破冰雪寒风,倏然划过那位长老脆弱的脖颈。
    洁白的雪地里悄然多了一片刺眼的红。
    谁也没预料到她会动手,更没人想到她手里的剑会这么快这么狠。
    出手即致命,毫不留情!
    当长老们慌乱聚在宗主身后为自己升起防御阵时,云棉却没有再次动手。
    她摊开手心,在众人瞳孔震动的惊愕目光中,掌心里缓缓浮现出一抹茫然痛苦的灵魂。
    登仙境长老就算身死,灵魂也能逃逸,所以刚才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击,本是为了让这位长老能够顺利离开这里回到剑阁命牌存放处,可谁知……
    “为何会在你手里?!”
    没人能不震惊,云棉在剑宗一年,从未有人知晓过她竟能悄然禁锢登仙境高手的灵魂!
    更何况……
    “为何天道惩罚没有降临?当初她可是立下过天道誓约的!!”
    闻言,云棉轻轻歪头,好心替对方解惑:“当初苍澜是偷走小宁人生的坏蛋小偷,难道你们就不是了吗?”
    严格说起来,所有修士都在窃取这个世界的气运灵气,只是苍澜属于外来者,又太心急,若他和这些本土小偷们一样徐徐图之,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狠狠坑这些人一把呢。
    可惜这些人和苍澜都没什么两样,都是一边偷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边拼命算计妈妈这个无辜者。
    他们不想因为寿命到了劫难将至而死亡,不想用自己修炼而来的灵气反哺修仙界,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躲入浮世大陆,让天衍大陆的灵气愈发稀薄。
    小偷们一边想要弥补,一边又不愿损害自己的利益,于是和将死的天道一起,让无辜的云锦成为那个唯一无辜的补天之人。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在对峙间,诛恶剑剑刃上属于那位长老的血迹逐渐消失不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诛恶剑吸收了对方的血气,这也让诛恶剑剑身上浮现出一抹不详妖异的血气,令人望之生畏。
    但更让人心底发寒的,是年仅六岁的云棉,当着他们的面,一点点将掌心中哀嚎挣扎的那抹灵魂攥成了碎片。
    而后化作灵气光团星星点点飘散在这片天地之中。
    “你们看,只要小偷死得多,灵气就不会被偷到枯竭了。”
    小姑娘软糯稚嫩的声音让众人如入冰窖。
    但比起胆寒,那种无形的嘲讽更让他们无地自容。
    就好像自己的面皮被那个小姑娘狠狠撕扯下来,露出他们拼命想要遮掩的脏污不堪,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展览评价,说:快来看,这就是道貌岸然的小偷们的真面目。
    小苍宁已然被棉棉说得这些话做的这些事给惊呆了。
    他茫茫然地望向自己的父亲。
    苍术面皮涨红,下意识想要躲避幼子不敢置信的目光,而后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自己既不知晓这所谓的骗局,也不是什么偷了天道灵气不肯反哺的贼人,自己心虚个什么?!
    不说他,他身边这一代的长老们皆是如此,他们是几十年前上任的宗门长老,连升到登仙境都还差一大截呢,细数一下在场长老,除了刚才被云棉杀掉的那位,好像……就只有宗主和云棉身边那位是登仙境了??
    苍术:“……”
    “小棉花,有话好好说,先别动手,你娘亲现在正在里面渡情劫,一切因果缘由,不如等她顺利出来后,我们再详细讨论如何?”
    他算是宗内和云棉颇为熟悉的长老了,此刻出面,也是清楚哪怕看在自家幼子的面上,云棉应该不会像对上一位长老那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棉棉,他说得没错,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守着你妈妈渡过情劫。”
    云空蹭蹭小朋友柔软的脸颊,小声安慰她:“先别生气,你妈妈对整件阴谋都还不知情,等她出来后,比起看到宗门血流成河,她可能更希望先知道真相拥有主动的选择权。”
    与此同时,云棉单薄的肩膀也被人轻轻按住,阻止之意很是明显。
    诛恶剑不甘心地闪了闪,最后还是乖乖留在云棉手中没有擅动。
    当所有人包括那具尸体都被带离这里,当这片山巅再一次被洁白无垢的积雪覆盖,云棉拎着诛恶剑站在妈妈房门外,面无表情地发呆。
    距离妈妈冲击情劫当日,到现在已然过去了半月有余。
    这半个月,云棉没有再关注外界任何动向,但这座小小的雪山上却迎来了一波又一波探访的人。
    苍宁每日都来,每日在云棉之前练剑的雪地里练剑,给她带足辟谷丹怕她把自己饿死在山上。
    云棉也终于见到除了那位二师伯以外的妈妈师门的人。
    一位英姿飒爽的大师伯,来到山上时,就连漫天飞雪都没能将她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香气裹挟吹拂干净。
    大师伯说她要帮妈妈揍遍那些藏在浮世大陆躲避天劫的胆小鬼们,云棉默默听完,最后把诛恶剑递给她了。
    诛恶剑短短几天换了几任主人,说出去都没人信它是云锦的本命剑。
    消失多年突然回来的师祖蔺尘风揉着云棉的脑袋说:“你娘亲情劫将过,已然不适合诛恶剑了,它在为自己另择新主。”
    事实上诛恶剑的确有种被剑主背叛的感觉,说到的天生一对,结果你扭头就渡了情劫?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所以在被云棉偷出来的时候,它连挣扎都没有一下,之后被云棉交给大师伯时更是跑得比谁都快,丝毫没想过云锦醒来后它该怎么办。
    云棉第一次见妈妈的师尊。
    她是被这位师祖从另一个世界带出来的种子,妈妈是这位师祖亲自教导带大的弟子,也是他坚持给妈妈寻找了另外一条有生机的出路。
    云棉虽然拒绝了这位师祖要指点她剑招的提议,但她在对方面前还是保持着面对长辈的乖巧懂事,丝毫没有当时瞬息杀人的桀骜。
    后来师祖也说要去浮世大陆走一遭,这座雪山上守着娘亲的又变成了云棉一人。
    “今日是第十七日,小五,你说娘亲师门的长辈们有没有把浮世大陆的小偷们打出来?”
    云棉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抱着黑色猫猫和它聊天。
    小五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浮世大陆有多少登仙境圣尊吗?三族加起来至少有数千人!你娘亲师门三人上去,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所以别想了,不可能的!
    云棉不服气地鼓脸:“你不要涨他人志气!”
    小五正准备说什么,云棉身后的房门却突然被人拉开。
    云棉一愣,随即下意识回头仰首,恰好对上门口妈妈低头时望过来的目光。
    只一瞬间,守了这么多日都不曾说过什么的小朋友一下子委屈地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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