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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两个中号纸箱里装的是什么,庄青裁实在猜不出来。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阵仗,她无措地站在一旁,耳朵里回响着“太太你中午想吃什么”“太太你快去坐着吧”之类的热情话术,笑容僵硬。
    还有,那个拖把都快杵到自己拖鞋底下了……
    有没有人管管?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温皓白那个家伙居然还能旁若无人地看财务报表?!
    庄青裁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夸他“内核稳定”还是“是个狠人”。
    就在一屋子人忙得热火朝天时,温老太太在护工的帮助下打来了视频电话。
    温皓白暂停手中工作,问候了几句,复又举着手机走到庄青裁身边,自然而然地贴近她。
    被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包裹,庄青裁略有迟疑,潜意识里想挪开一步,可脚下却像扎根般丝毫无法动弹。
    最后,只能妥协。
    经过一夜的休息,温书黎气色不错,见到婚后生活“甜蜜恩爱”的孙辈,笑得连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花,颤着声问东问西。
    听说庄青裁周一就会出现在电视机里,她特意让护工在日历上画了一个红圈圈,说要定个闹钟看孙媳妇……
    挂电话前还催促了一句,说想早点抱重孙,让他们抓紧时间。
    这话叫庄青裁闹了个脸红,连看温皓白的目光都开始变得躲闪,可碍于胡旭他们都在,又不敢躲得太明显。
    挂断电话,肩抵着肩的两个人才拉开彼此的距离。
    温皓白缓了片刻,压低声音与她道歉:“抱歉,你也知道奶奶的情况……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顺着她,随便应付几句就好。”
    庄青裁应了声,又问奶奶什么时候出院。
    她想起昨天在医院听医生说,需要再观察一阵子,等身体各项指标稳定下来就可以出院回绣园休养了。
    温皓白也没个准信:“等医院通知,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太久。”
    轻不可闻叹了口气,他声音愈沉:“其实,医院已经给奶奶下过一次病危通知书了,或许,下一次就……”
    生命脆弱,人生无常。
    害怕提及这些话题,庄青裁的心猛地一紧,扯了扯男人的衣袖:“你别乱说话。”
    温皓白摇摇头:“没有乱说……总之,做好准备吧。”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庄青裁咬着下唇,将原本打算用来安慰他的话全数咽了下去。
    太过理性的人有时候看起来很可怕,他们如同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美丽、神秘、胸怀万物……
    只有常年出海的渔民才知晓,狂风掀起的海浪足以吞没一切、海底又埋葬着多少森森白骨。
    温皓白极其克制地轻拍了下她的手背,见四下无人,又道:“如果协议提前终止,该给的辛苦费我一分都不会少,你不用担心。”
    庄青裁没有回复。
    即便知道万一温家真的要办白事,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她也不能盼着温皓白唯一的至亲早点离世。
    他可以很冷静。
    她不能太无情。
    *
    胡旭一行忙到中午才走,并按照温皓白的吩咐,定好了阿姨每周上门清洁的时间。
    庄青裁对此很满意,这样一来,也方便他们提前“布置”主卧。
    临走前,胡旭对于尚未做好收纳的行李还有点不放心:“温总,纸箱里的那些书……”
    温皓白示意他不必在意:“放在那里吧,回头我自己拿去书房。”
    原来是书。
    庄青裁内心兀自点头表示理解:如果是书的话,那确实得按自己的喜好和阅读习惯来整理、摆放,她也不喜欢别人随便……
    等等。
    也就是说,温皓白要和她抢书房?
    顿感大事不妙,庄青裁委婉提出想要书房作为自己的“专属领地”,反正家里还有别的空房间。
    谁料,温皓白却以二楼光线好、不想改动房间原本布局作为由头,拒绝了庄青裁的方案,继而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再买一张书桌,两人共享书房空间,互不打扰还能相互监督,倒也算是一桩美事。
    庄青裁觉得也ok:“只要你不嫌弃我有事没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事冒出两句‘八百标兵奔北坡’‘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练嘴皮子打扰你工作就行。”
    温皓白:“……”
    书房的归属问题得到定论后,两人又协商解决了另外一些问题。
    比如同居期间,物业费、水电费和生活开销全部由温皓白承担;一方晚归或者不归,需要提前告知对方;多了个人也多了辆车,还得再置办一个停车位,当然,这笔钱依然是由温皓白支付……
    莫名缩减了好几笔支出,庄青裁满脑子都是“赚到了赚到了”。
    见温皓白搬起一箱书往二楼书房走,她急忙搬起另一箱,跟在他身后大献殷勤:“对了,家里的wifi是‘宫廷玉液酒’,密码是180foronecup。”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声。
    正在上楼梯的温皓白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状况出乎意料,庄青裁瞬间不笑了:“呃,我就是觉得很好玩儿。”
    温皓白蹙眉:“什么意思?”
    她的眉头皱的比他还紧:“你没有童年吗?”
    这句话近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她便想起温皓白的家庭:“啊,我的意思是……你难道没看过……”
    话未说完,她手中那只折叠纸箱底部便猝不及防被撑开,里面的书纷纷落地……
    温家小家主不吝钱财,买的也多是颇具分量的精装本,庄青裁刚认出其中有泰戈尔的《新月集》和博尔赫斯的《深沉的玫瑰》,便眼角一缩,难以遏制地轻呼出声。
    好巧不巧,硬壳一角砸在她的脚趾上。
    稳准狠。
    赤着脚的她疼得瞬间飙泪,顺着楼梯扶手慢慢坐下来。
    温皓白放下手中纸箱,蹲身检查她的伤势,向来没多少波澜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慌乱:“你还好吧?”
    第12章
    庄青裁缓过劲儿,这才仰起脸。
    因生理性疼痛而微微泛红的眼圈,瞧着着实可怜。
    温皓白的视线不敢与之太久对视,他迅速低头,顺势捉住她的脚踝。
    被精装本硬壳砸到的脚趾有点红,再过一会,许是要肿起来了。
    他问:“家里有药箱吗?”
    庄青裁直言:“不用麻烦了,没那么严重。”
    说罢,她又轻叹:“……就是可惜了那本《雪莱诗选》,书角肯定折了。”
    又是诗集。
    扫视零落在楼梯上的书籍,庄青裁狐疑:温皓白他平日里经常读诗吗?搬家居然还带了一箱--或许不止一箱的中外诗集?
    她颇感意外,冷冰冰的工作机器居然也有感性的一面?然后,这个问题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唇瓣间溜了出来:“你很喜欢读诗?”
    温皓白明显愣怔了一下,而后才答:“无聊时会读一读。”
    说话间,他的另一只手碰了碰庄青裁的脚趾。
    痛感再次席卷而来,庄青裁忍不住瑟缩,更忍不住好奇,索性将事故现场想象成访谈现场:“你小时候的梦想,该不会是长大以后成为诗人吧?”
    她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手里就差个话筒。
    温皓白见“伤患”状态还不错,用手掌靠近腕部的位置轻轻揉着泛红的伤处,冷冷轻嗤,难得剖开心扉:“我若有这种想法,成天舞文弄墨、伤春悲秋,阅川集团就完蛋了,更别说让温家那群刺头对我服软。”
    “哪有那么夸张。”
    “生意场上从来都不需要诗人。”
    说完这句话,温皓白双唇紧抿,似是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庄青裁被对方的思绪拖扯着,直面了一回自己不曾理解过的低落和无奈。
    她干笑两声,抓过那本《深沉的玫瑰》,翻开夹着书签的一页,轻声诵读:“你是上帝在我盲眼前展示的音乐、天穹、宫殿、河流、天使、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
    偷偷瞄他一眼:“喜欢这篇?真没想到,你还挺感性的。”
    温皓白没有否认:“只是偶尔不那么理性。”
    瞧看出他的不自在,庄青裁合上诗集,话锋一转:“我说你感性,你好像并不是很乐意,那就只能说你性感咯。”
    是句俏皮话。
    如果是现场采访,被采访者应该当即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而台下观众也会齐刷刷地哄笑给掌声……
    可面前的“采访”对象是温皓白,他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将脸埋得更低,加重了手中揉捏的力道。
    庄大主持人略显失落。
    目光游弋间,却发现了男人微微泛红的耳廓。
    庄青裁怀疑自己看错了。
    缓缓贴近企图看个究竟之际,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大跳--她是真的很想跳起来、拉开这样的危险距离,只是,温皓白紧紧捉着她的脚踝,不允她胡乱动弹。
    那是庄青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不仅有身份地位的差距,还有形体力量的绝对悬殊……
    如果他当真动了歪心思,她几乎没有反抗的可能。
    是温皓白的手机在响。
    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他眉间的不耐烦近乎要溢出来,迟疑许久,最终还是按下接通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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