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再没话。
这就是爷孙俩相处的日常,沉默,平淡,死水一般无趣的,但又透着隐隐的温馨。
天色逐渐暗了,周二爷做饭,周进去了地里,趁着天没黑,给菜地施了下肥。
周进很小时,父母就在一场地震中双双去世,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爷爷年轻时因为事故,瞎了一只眼,又已经年老,没什么劳动能力,种的菜也只是刚好够两人吃。
能把周进拉扯到这么大,还念到了高中,全靠周二爷不顾脸面,出去捡垃圾,卖了后几毛几毛地存钱,供着他。
也是因此,周进在学生时代,经常被同龄小孩嘲笑,他们还给他取了几个外号,比如‘捡垃圾的’、‘垃圾人’等。
但周进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这已经是爷爷能给他的,最好的生活了。
干完活儿,天已经擦黑。
回家后刚好周二爷做好饭,两爷子坐在四方桌上准备吃晚饭,但等饭盛出来,才发现还是生的,没熟。
周二爷沉默片刻:“估计是柴灶的问题,之前也有几次饭煮不熟,等明天你抽空看看。”
周进把饭撤掉:“那今晚我下点面吧。”
周二爷点点头,两爷子一起进了厨房,一个洗锅一个烧火。
周进趁机说:“家里现在也有点钱,要不把房子修一下吧,柴灶换成电气灶,省事儿。”
这两年,周进在家种了很大一片地,种出的菜再经由徐立家,拿出去卖,也跟着挣了一些钱。
爷孙俩的日子本该好起来,怎么也能翻修一下房子。
周二爷却不肯,说是浪费钱,周进拧不过他,只能陪他一直住着这个破旧土房。
周二爷借着灶里的火,点了支烟:“折腾那干啥。”
柴灶他都用了一辈子了,换成别的怎么能习惯?
电气灶他也不会用,而且听说那玩意儿弄不好煤气泄漏,会死人的。
周进等着水烧开:“那以后我结婚成家咋办,家里这样,咱爷俩能习惯,苦了我对象。”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能打动老爷子。
但脑子里却倏然想到,如果要沈书黎那样白天鹅般骄傲的人,成天钻进这种满是油烟的厨房,烧着麻烦的柴灶,他就觉得心里堵。
那个人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周二爷突然安静,吸了口烟,沧桑着缓缓道:“你不买了个农场?真结婚,带着你媳妇儿去那边住,我一个老头子,跟着你们不合适。”
周进不爱听这话,啧嘴:“有什么不合适的。”
周二爷:“招人嫌。”
水开了,周进把面条下进锅里:“如果他嫌你,这个婚不结也成。”
周二爷咔嚓折断一根木材:“屁话。”
屋里沉默片刻,周二爷突然叹了一声:“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有一个月,又到了你父母的忌日……”
周进没再接话,因为周二爷每次提起他的父母,就会陷入压抑和沉重的悲痛,所以他不愿跟老爷子聊父母。
又琢磨着,农场那边作为婚房确实不错,回头让人重新装修下。
周进还是想跟沈书黎结婚,这是他觉醒后,七八年都想要实现的目标。
除了沈书黎,他想象不出自己还会跟谁结婚。
而且他也不放心把沈书黎交给别人,万一再碰上一个原主那样的……
那他再努努力吧。
更何况现在沈书黎,对他的态度已经缓和,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这晚,周进躺在床上,反复想着明天跟沈书黎见面的事。
一定要趁天没亮就起床。
这边离果园有点远,骑三轮都要半小时,他得提早去果园,挑选熟了的水果。
不能带太多水果,不然下次就没了见面的借口。
农场后的玫瑰花好像开了,特别漂亮,要不要也弄几枝?
周进翻了个身,又觉得算了。
目前两人的关系,并没那么亲近,送花显得越界、冒昧。
就这么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周进睡着了。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去了果园。
选好了橙子,又看柚子长得不错,但挑来挑去,也没选到熟了的柚子。
这个季节是有些太早了。
眼看太阳逐渐高挂,都已经上午九点多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他们约定的时间了,周进在农场换好衣服,正要出门,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对面哭哭啼啼地嚷着。
周进听完事情的经过,脸色也凝重了些,安抚说:“我马上过来,你再拖一拖。”
出门前,他一边飞快地招呼郑叔看好农场,一边给沈书黎发了不能赴约的道歉消息。
—
今天天气不错,沈书黎想到等会儿要同周进见面,挑了件稍微体面点的衬衫。
目前他已经确定,拆迁房的事是真的,大概没多久就会落实。
只要他找个人结婚,多分一份拆迁款,欠的债就基本能还上了。
沈书黎也不确定,等落实的时候,会不会有针对通过闪婚,来获取多一分拆迁款的应对政策。
所以他打算越早结婚越好。
婚后跟伴侣搬去那座老宅住一阵子,这样那座已经荒废多年的宅子,才具有有效性,拆迁款的事儿,才不会出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