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期待已久的新妇,就这般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郎君。”
声音如珠玉坠盘,鸾凤轻鸣。
她唤他‘郎君’。
见陆峮还是站在原地,英武冷毅的面容紧紧绷着,看不出什么欢喜的情绪来。
崔檀令看了,不禁生出几分忧虑,这人好像,并不太喜欢她的样子。
可很快她就发现,这样想实在是多虑了。
面前身姿笔挺,面容英俊的高大郎君突然上前了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崔檀令试了试,握得有点紧。
“你能不能,再叫一遍?”
迎着美人盈盈的眸光,陆峮有些面热,重复了一遍:“就是你刚刚说的那样。”
崔檀令不明白,‘郎君’一词……有什么值得再听一遍的妙处?
不过卢夫人教学指南上有过说明,在一些特殊时刻,能顺着他做的事儿,不用别扭,直接做便是。
可不知为何,崔檀令面容隐隐有些发烫。
大概是因为陆峮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原因。
长在清河崔氏,天生一副矜贵威仪的崔三娘子,何时遇到过这样直勾勾盯着她瞧的登徒子?
这个登徒子,还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他怎么瞧,都没人敢说上一句不是。
陆峮看着面前牡丹花似的美人咬了咬唇,自柔润红唇间溢出的一声‘郎君’,既羞又怯,望着他的眼神像是藏了钩子,几欲将他的魂儿一块儿勾走。
在战场上厮杀滚打不知多少回的陆峮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神兵利器,可没有一样,比她的眼睛来得精妙。
陆峮忽地就想碰一碰她的眼睛。
他的掌心探过来时,崔檀令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当他以手覆住她的眼睛时,忽然而至的黑暗没叫崔檀令觉得惊慌。
因为更叫她觉得不自在的事儿发生了。
陆峮蒙住她的眼睛,看着她一张玉霜小脸在他一只大手的遮盖下愈发显得小巧动人,红唇微张,似乎又要因为紧张咬一咬。
陆峮决定帮她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一靠近,他能够更清楚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幽幽香气,不浓,婉转袅袅,直绕过他心尖。
陆峮生在乡野之间,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可他自小就爱往山里钻。临到春夏时,山间各色果树会结出许多或甜蜜或酸涩的果子,再早一些时,陆峮会爬上树摘下枝头绽放的花朵,嘴用力一吸,便能吮到甜甜的花蜜。
可他从未感受过这般奇妙的滋味。
比花瓣更软,比花蜜更甜。
天然的本能使得他长驱直入,直到不知不觉间被他抱在怀里的女郎身子越来越软,发出不堪承受的嘤咛,陆峮才猛地醒了过来,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处柔润漂亮的唇。
崔檀令被他亲得险些断气,一时之间对新婚夜的恐惧又上升了些。
她垂下眼没说话,似乎是被他的孟浪给吓着了。
陆峮有些懊悔,又有些恨铁不成钢,恨自己在娇滴滴大小姐面前失了自制力,愈发显得笨了!
“要不,再来一回?”
陆峮左思右想,想出一个弥补的法子。
这回换她来啃他,他保证不还嘴!
崔檀令都快被这人给逗乐了,有些奇怪,她以为靠着战功从草莽发家的陛下,应该是那种……杀伐果断,浑身煞气的人。
可是眼前的人。
崔檀令轻轻抬了抬眼,浓密卷翘的眼睫便也跟着主人的心绪,像是夏日小荷一样羞答答地扬起一角,露出那双春意潋滟的桃花眼,因着方才的情动氤氲出些许水雾,愈发衬得那双眼眸勾魂夺魄。
他生得比她的父兄都要黑上一些,却不难看,五官生得如刀剑雕刻一般,英武之中又隐隐透露出几分锐利锋芒。
陆峮见娇滴滴大小姐含羞望着自己,一时之间只觉得喉咙间那股火越烧越旺,直叫他觉着有些口渴。
愈发渴望起方才她渡过来的那些甘霖。
察觉到他的靠近,崔檀令有些愕然,还真的又要来?
虽然崔檀令不懂这样贴在一块儿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过卢夫人与尔朱华英都告诉她,在新婚夜的时候,最好能顺着夫婿的心意走,叫他多怜惜一些自己。
陆峮在离她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忽然顿住了。
女郎紧闭着眼,柔白面颊上却透出浓郁的红晕。
被那群心机深沉的糟老头明里暗里地嫌弃没读过什么书,恐无治国之才的时候,陆峮不生气,可是在面对这样丽质天成的美人时,他却头一回懊悔起自己的确没什么文化这件事儿。
不过就算他像是长安城里那些贵公子一般能出口成诗,大抵也想不出什么诗句,能形容出她此时的美态。
陆峮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眼睫与嫣红面颊,突然又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以往进山,他忙着练习弓箭,猎些皮毛肉食回去。
四月春光烂漫之时,他也不耐烦去看那些桃花,只想吃桃。
山桃大多都不太红,口感亦有些青涩。
她的脸就像是山桃尖尖上的那一抹最惹眼的红。
陆峮不挑,酸的能吃,甜的也能吃。
崔檀令的脸被人重重亲了一下。
她有些不高兴地睁开眼,却看见陆峮在笑。
眉眼之间……还有些,得意?
陆峮自然得意。
现在他出息了,啃到了仙桃!
第18章 第十八章
绿枝小心翼翼地替坐在浴池里的玉脂美人绾好了头发,这才拿起小巧的水瓢往她身上浇水。
温热水流伴随着甜腻的花香气缓缓流过比羊脂玉还要细腻白皙的肌肤,崔檀令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放松地沉浸其中。
崔檀令只要想到待会儿会发生的事儿,就觉得整个人都僵得不行。
绿枝是这回随她进宫的六个女使之一,照顾她的时间本就长,自然知道她此时在怕什么。
“娘子可要喝些果子酿?”绿枝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壮壮胆也是好的。”
而且,绿枝听说喝了酒的人各个感官总要迟钝些,那娘子待会儿要受的苦……兴许便没那么难捱了吧?
崔檀令犹豫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那人生得很是高大魁梧……
崔檀令方才悄悄对比了一番,他的胳膊好粗,她一脚踢过去只怕都会被打折。
他比她壮那么多……
若是清醒地面对,崔檀令觉得自己大概会哭晕过去。
这么尴尬又痛苦的事儿,还是莫要记得太清楚的好。
·
陆峮洗漱好了回去,却没看见人。
见他冷着脸不说话,紫竹大着胆子道:“娘娘洗漱时间总要长一些,陛下再等等吧。”
陆峮点点头,随即又叫殿内的宫人内侍们都先下去。
娇滴滴的大小姐脸皮薄,陆峮看她脸都憋红了,若是他再不松开些,只怕她能活活把自己给憋晕过去。
他只好叫了人进来,先服侍她拆去繁琐华丽的珠玉钗环。
看着她往浴房去时那道明显松快些的背影,陆峮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个笑来。
打仗打得多了,陆峮也学会了几招兵法,一时的抽身叫敌人放松警惕,之后追击的却是更多的战果。
自然了,娇滴滴大小姐不是他的敌人。
是他的妻子。
陆峮坐在床沿边,手无意识地拂过了大红褥面上绣着的鸳鸯,摸出那本小册子时,耳朵根变得和喜被一样红。
昔日军营中的大龄独苗童子鸡好容易能娶到媳妇儿,众人私下里聚了一番,给他送了本精美小册子当做贺礼。
饶是陆峮脸皮再厚,猝不及防进了新天地,那张麦色的英俊面庞也有些隐隐发红。
想到将士们送上这小册子时的暧昧笑容,陆峮紧了紧拳,以一种分外认真的态度研读起这本小册子来。
从前就听他们说在新婚夜丢了丑,结果新媳妇儿有小半年都不愿意叫他近身的事儿。
可不能叫娇滴滴大小姐不满意了。
陆峮还没有琢磨个什么出来,鼻间便闻到了一股带了些水汽的幽幽香气。
她回来了。
陆峮正想起身迎她,可随即又想起手里握着的那本小册子,这可不能让她瞧见了!
大抵这和小时候看在老秀才那儿念书的小萝卜头一样,等到要抽背了才慌慌张张地拿着书一阵唧唧呱呱,临阵才磨枪,总会让人觉得此人水平不太行。
向来自信无畏的陛下将小册子卷巴卷巴塞到褥子下边儿去了,这才大步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崔檀令被他牵着往挂着金线绣百子千孙石榴图床帐的架子床走去,殿内寂静极了,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还有那对龙凤花烛静静燃烧的声音。
崔檀令手脚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陆峮看着她洗去妆容,却依旧白皙的面颊,又忍不住想凑过去亲她。
除了她的气息之外,又多了几分甜蜜的果酒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