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很白,没有血色的白。披散的头发刚及肩,也是看起来不太健康的枯黄色。
她的脸很小,尖尖的下巴和圆溜溜的大眼,显出幼态。
在维莉雅来之前,房间内只有她们两人。
见维莉雅站在门后,安娜从身后扶住她的肩,“你想睡上铺还是下铺呢?莉莉。”
床上的女孩瞪着大眼看向安娜,后者一笑,解释说:“你们都叫莉莉哦。”
莉莉嘟了下嘴,没有说话。
“你好,莉莉。”
维莉雅先友好地和她打招呼,然后回答问题,“我想睡下铺可以吗?”
虽然是在麻烦别人,但没有睡过这种上铺,她心中有些发怯。
“当然可以了。”
安娜笑着摸摸她的头,很轻,温柔得让维莉雅有些恍惚。
“不用拘谨,这里的人都很友好。如果感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安娜有瞬间的诧异,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回抱住扑到自己怀中的少女。
她对坐在床上满脸不高兴地要起身的莉莉微微摇头,然后再次抚摸少女手感顺滑的金发,安娜感受到环在腰上的手臂更紧了。
“谢谢你,安娜,你真好。”
维莉雅靠在她的肩头,觉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
先前称得上是糟糕的经历堆积起来的不安和委屈好像都被治愈了。
还是女孩子最好了!
心情恢复的维莉雅甚至跟着安娜姐妹出门转了转。知道这里不会有贵族下来,她摘了面纱。
大部分人都认识安娜,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维莉雅有点好奇,于是问了。
“我父亲是电工,经常带我一起出海,久而久之就和许多人熟悉了。”
安娜带着维莉雅坐下,递给她一杯啤酒。
维莉雅道谢接过,但没有喝。
“所以这些人也经常出海吗?”
“他们四处漂泊,寻找能挣钱的事。像这次挪亚方舟号中途会停靠在纳塔奥得港,很多人就想趁机上船过去。”
要去纳塔奥得港?这个维莉雅倒是不知道。不过她好像能趁此机会了解之前好奇但没问出口的事了。
“乘船过去很近吗?”
“不是这个原因。”
莉莉端来一小篮干面包,安娜接手放到桌上,示意维莉雅拿着吃,然后继续给她解惑。
“自己过去不论是走陆地还是水路都要花钱,但有钱的贵族通常不收船票钱,而是招人。像这次梅尔凯家,他们放出名额,上船的平民不需要花钱,只用充当船上随叫随到的后勤人员。甚至还有可能拿到服务小费。”
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要上船。
维莉雅目光扫过看起来口感就不好的干面包,没有拿起的欲望。
倒是坐在一边的莉莉吃了好几块。
“那这些名额怎么分配呢?”
她继续问。
“贵族和平民本是没有交集的,是‘中间人’充当了之间的桥梁。梅尔凯只需要找到中间人,把一切交给他们,然后付酬劳坐等就好。名额不是分配,而是握在中间人手里,由他们处理。罗宾也是做这种生意的中间人。”
安娜笑着看维莉雅,她的眼神明明很温和,却让人产生被看透的感觉。
如果维莉雅真的只是寻找工作的钢琴师,不会不了解这些东西。她特意提了罗宾的身份,也相当于已经明白维莉雅不是简单的平民钢琴师。
但维莉雅喜欢她不追根究底的贴心。
于是也就顺势装傻,不提自己的身份。
没聊一会儿,罗宾就来找到维莉雅。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
“安排变动了,你需要在晚餐时间演奏,舞会就不用了。”
罗宾急着带她上去。
“可是我还没吃东西。”
维莉雅已经感到饥饿,她看了看桌上的干面包,虽然还是没有入口的想法。
“谁会等你?”
罗宾又露出了那种讥笑。
维莉雅抿了抿唇,“至少等我换下衣服吧。”
“快点儿。”
男人的催促声中,安娜拍拍维莉雅的手,“别急,我陪你去换。罗宾肯定给你预留了准备时间的。”
维莉雅看向罗宾。
他重重地哼了声,没有开口。
海上的贵族晚宴没有什么特别。
宴厅敞亮,堆砌奢华的装饰布置是梅尔凯家一贯的风格。
但饿着肚子充当给晚宴锦上添花的背景板,还是人生第一次。
维莉雅戴着面纱,换了一套款式接近男装的白色礼服,没有人注意角落里微不足道的她。
优雅的乐曲从指尖流泻,成为厅内用餐与交谈声的伴奏。
维莉雅低着头,逐渐沉浸在弹奏中。
持续到主菜时间结束,她也就完成了任务。会有其他人为他们的舞会奏乐。
从侧门离开,维莉雅背靠门板,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嘴角的笑压不住。
趁贵族们都在宴厅,她悄悄前往主甲板。因为她穿着正式的精致衣装,又从宴厅方向走来,没有人拦她。
今夜没有月亮,暗蓝的天空星光寥寥,海浪扑在邮轮,撞出沉闷的水花。
湿咸的海风吹得衣角翻飞,维莉雅扶着栏杆,在风浪声中感受自由。
她好快乐。
维莉雅想尖叫,想呐喊,但忍住了。
她深呼吸,让大海的气息充盈胸腔。
肚子发出声不合时宜的抗议,她呼气,准备回到下层甲板寻找吃的。
顺着栏杆靠边走回时,突然在昏暗的灯光下撞见一个黑影。
维莉雅吓了一跳,在那人转头时才松了口气。
“杰森叔叔?”
她还戴着面纱,只是声音有点耳熟。
体型健硕的中年男人盯着她没说话。
有点瘆人,维莉雅喉咙吞咽了下,又喊了一声,“是我,维莉雅。”
杰森这时才将紧绷的身体放松。
但他看着眼前人的打扮又皱了眉,“怎么穿成这样?”
前两天她来找他,问了些关于挪亚方舟号的事情,他只以为是她要在上船前做些了解。
按理说此刻她该在宴会跳舞,怎么会这副打扮出现在甲板?
维莉雅皱了皱鼻子,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绞在一起。
有种被长辈发现自己做了坏事的窘迫。
但事实既定,告诉杰森实情没什么不好,反而能多一份安全保障。
“我其实是来偷偷当宴会钢琴师的,没有人知道我是维莉雅。”
“难怪米勒还问起过你,他们都以为你没来。”
杰森没说她什么,内心的紧张也消散了些。
“米勒?他问我干什么?”
梅尔凯家的大儿子,作为船主,好像也有理由过问。
刚脱口而出,维莉雅的疑问就减弱了。
“不用管他们。这样也好,你离梅尔凯家的人远一些。你怎么上船的?住在哪儿?有认识的人吗?”
面对杰森的过问,维莉雅乖乖地一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