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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椿他爸眯起眼睛,看着茅山掌门:“单据上将所有花费都写得一清二楚,你茅山出了这样的败类,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穆家不会善罢甘休!”
    道医的单据都有特殊的防伪印记,知情者一眼就能认出眼前单据的真假,茅山掌门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眉头紧蹙。
    他虽然生性圆滑,但这只是性格问题,茅山上上下下都痛恨且容不下奸邪之人,杀人夺宝这种恶行,明显触犯了茅山的底线。
    但茅山掌门也没有轻易相信,而是收起单据,道:“你们可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茅山这么大个门派,难道还想包庇他们不成?”穆椿顿时愤怒了。
    茅山掌门面对着他的怒火,也仍旧神色如常:“这位小友请不要凭空诬蔑茅山清誉,我虽然相信你们的说法,但却毕竟要讲究证据,惩罚门下之人也必须要拿出铁证,才能够服人。”
    但是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穆椿连捏传送符都能被打断,还怎么分心记得去留证据?
    看清了他们的脸色,茅山掌门这才退了一步,善解人意地开口:“虽然你们没有证据,但我也相信你们穆家不会撒谎,相关弟子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为了服众,我们不会公开。”
    “这样的劣迹弟子茅山留不得,至于这上边的赔偿……”茅山掌门顿了顿,露出个温和的表情来。
    他道:“既然那些弟子,已经不算是我茅山的人,那么赔偿一事自然不能算在茅山头上。”
    “你在发什么癫?”听完茅山掌门的话,穆椿顿时压抑不住本性,一边用稀奇的眼神盯着茅山掌门,一边尽量用文雅的词语进行唾骂。
    茅山掌门:“……”
    穆家人反应过来,穆椿他妈妈冷笑:“说了这么半天,也不过就是想拐弯抹角躲开赔偿,茅山好歹这么大一个门派,竟然会在这儿耍这种无赖行径,简直无耻!”
    被人指着鼻子骂,茅山掌门却仍旧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甚至还面带微笑,但心中却在滴血。
    髓是何等珍贵的物资,茅山可就指望着那么点髓,养一养那些小废柴弟子,更何况去年遭到贼人惦记,丢了最大的一块髓,现如今整个门派就只剩下,历年来在大比中赢下的那些。
    这么点拼拼凑凑或许能赔上穆家的损失,但赔了之后,茅山怎么办?
    穆家几代单传,算是家族小作坊,所以只用顾及自身,但茅山弟子众多,不可以因为几颗老鼠屎,而断送了其他人的前程。
    今天即使是被骂成狗,茅山掌门都会坚定不动摇。
    他油盐不进,反倒显得穆家人一直咄咄逼人,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
    这时候,一直游离在人群边缘,从未开口说话的兰亭,忽然出声。
    因为身体异常虚弱还没有恢复,青年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虚浮,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大家却莫名听得非常清楚。
    “……穆先生,这个赔偿是替穆家要的,还是替我要的?”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微妙。
    原本穆家找上门来除了要说法之外,还是想让茅山赔他们那块髓,当初花费巨大代价拿到的东西,就这么因为意外给提前用出去了,他们想方设法都再也弄不到新的髓,就只能用这种方法,想让茅山出出血。
    在他们之前的打算里,茅山赔了髓之后,自然是要归还给穆家自己,带上兰亭也单纯是想让他亲眼看看自己大仇得报。
    但青年突然这么一问,却显得穆家有些卑劣。
    他们损失的那一块髓,尽管是用于救治青年,但对方之所以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追根究底还是为了他们家的穆椿。
    所以那块髓是青年应得的,也是穆家必须给出去的,用这一块髓,换了他儿子平安。
    但如果茅山赔了髓,髓又还给穆家,就只是青年重伤濒死,而穆椿平平安安,相当于他们穆家什么都没损失。
    这样想来,确实不太说得过去。
    敏锐地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穆椿的父亲突然抬眼转身,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青年,心中忽然涌出一阵怀疑。
    但还没等她说话,就被茅山掌门截住话头,那老家伙原本该是理亏的一方,谁料竟然倒打一耙:“好啊你,我看你就是想要我茅山的髓,后悔用自家的东西救了那小道友,所以想来弥补损失!”
    “你颠倒黑白!”穆椿的父亲气急。
    都这种时候了,为了避免被人扣上一顶恩将仇报的帽子,他也只能说:“我穆家找茅山讨要说法,自然是给我儿子和他朋友一同讨要,至于赔偿的东西,我穆家家大业大,自然不会贪图什么,一切尽归这位小兄弟。”
    这话一出,茅山长门便高兴了,穆家人要是一直不依不饶,他还真不好解决,但现在换成了那个年轻的小子,那就好办了。
    茅山掌门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用早已经烂大街的话与人搭讪:“我看这位小友面善得很,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或许是在茅山密室中。
    兰亭抬眸神色浅淡,语气意味深长:“或许吧。”
    得到回应之后,见青年从始至终都不似要咄咄逼人的样子,茅山掌门顿时心中满意,断定对方应该十分好说话,也容易动摇。
    于是他旁敲侧击地说:“小道友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伤势还未痊愈,所以看着脸色苍白。”兰亭道。
    茅山掌门摸了摸胡子:“既然小道友已经被治好,损坏的根基也已经用髓恢复,我观小友天赋不凡,应该也是用不上多余的髓了。”
    “不像我门下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一个个的天赋不行,就只能靠髓这样的身外之物,勉强养着。”
    他这样子明晃晃的,就是将自己不想赔偿的想法写在脸上,甚至还想道德绑架,穆家人简直要被他这无耻的样子气死了!
    穆椿怕兰亭被说动,连忙不停转头给他使眼色,但青年却好像没有看到。
    茅山有髓,但兰亭明面上已经获得了一定数量的髓,他并不是出身名门,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家里也没有任何人需要髓,所以如果大量获取髓,难免引人猜疑。
    茅山的髓他一定会取回来,但不是现在。
    于是青年忽略穆椿都快抽筋的眼睛,歪头道:“茅山弟子伤我至此,即使我不要髓,难道茅山也能厚着脸皮不赔偿吗?”
    往常跟人周旋,大部分人都会因为要脸,而被茅山掌门的不要脸打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言明他不要脸。
    多少也是个大门派的掌门,对方打直球,茅山掌门还真不好就这么一直赖下去。
    他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又微笑起来,说:“既然小道友这次是被厉鬼所伤,不如我送你一件法宝——摄魂铃。”
    这摄魂铃是茅山至宝,能够收摄魂魄,操控鬼怪,甚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蒙蔽鬼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宝。
    这东西对茅山来说十分重要,但再重要,也终究比不上能荫泽所有弟子的髓,所以他便只能忍痛交出这东西。
    穆家人肯定是更希望兰亭能要髓的,毕竟现在他们已经插不上话了,但穆椿的身体需要髓来养护,他们就只能寄希望于兰亭能拿到髓,然后再从青年手中交易。
    兰亭自然也明白穆家人的打算,但如果真的遂了他们的愿,那他这次的算计可就真的是白忙活一场。
    于是他笑了一声,道:“可以。”
    “很好!”茅山掌门顿时高兴起来,大手一挥,一枚精致小巧的手持铃,就被送入兰亭手中。
    而此刻,茅山之外传来阵阵骚动,兰亭忽然侧目朝山门看去。
    不知道门中发生了什么,一群刚从剑窟中出来的弟子,正兴高采烈地回来,手中拿着各自的战利品,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
    而攻击穆椿的那几人也混在其中,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青年忽然开口:“茅山掌门,你想要的证据,我给你。”
    他刚说完,就直接扔了个东西出去,那东西径直冲到茅山掌门面前,然后大家才看清竟然是个罗盘。
    罗盘停留在半空之中,忽然开始运转,紧接着画面出现。
    无论是那几个人嚣张跋扈的叫声,还是他们充满威胁的低语,甚至是穆椿说出自己的父母是谁时,他们险恶的嘴脸,都一一清晰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紧接着就是穆椿被剑带着,将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他们逃跑之后,竟然还放御鬼偷袭,最终白发青年倒下。
    “那御鬼身上的印记,的确是茅山的!”茅山弟子当中有人不可置信。
    掌门面色忽然发沉:“的确是茅山的印记,但每个弟子的御鬼身上,都有他们独特的图案……小道友可否再将画面整个重新播放一遍,我看看御鬼身上是否有图案。”
    “当然可以。”兰亭神色镇定。
    他启动罗盘,画面再次重复播放,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兰亭面不改色地将手背在身后,掐了个复杂的诀。
    下一刻,人群中有人发难,紧接着一团火焰直冲而来,火焰正对着弟子的方向,茅山掌门行动十分迅速,很快抢先一步站在弟子面前,将那团来势汹汹的火焰掐灭。
    但同一时间,另外一团火焰却包裹了罗盘,罗盘被烧成灰烬,画面终止在茅山弟子败逃的那一秒。
    “这就是茅山,竟然毁尸灭迹!”穆椿愤怒地冲着出手的人大喊。
    而出手的人正是当天的主使者,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恐慌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还在狡辩,刚刚那画面清清楚楚,上边的人分明就是你!这时候才想起毁灭证据,已经晚了!”穆椿捏紧拳头,怒火直冲天灵盖。
    刚刚的画面已经是铁证,而那人出手毁灭证据,也坐实了他是心虚,其余的茅山弟子表情十分复杂。
    被所有人注视着,当天行凶的几个人,完全没想到他们会留有证据,顿时慌了。
    “掌门救救我们!”触及穆家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这几个人惊慌失措地向茅山掌门求助。
    然而茅山掌门面沉如水,在这样的铁证之下,茅山的声誉已经被败光了,他愤怒挥袖:“从今天起,你们已经被茅山除名了,出去行走不许再提起茅山的名号!”
    “掌门!”那几个人仿佛晴天霹雳。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当时他们分明检查过,明明应该是万无一失……即使穆椿出来告状,他们应该也没有证据,剑窟那么危险,受伤不是在所难免的吗?
    还有那个御鬼……到底是谁又进行了偷袭!
    曾经在剑窟中狼狈为奸的几个人,这时候忽然互相怒视,恨不得将对方撕碎。
    这次闹剧就这么即将结束了,白发青年却在气氛渐渐安静的时候开口:“所以他们几人,现在已经不属于茅山了?”
    茅山掌门:“这是自然。”
    “那么……”青年忽然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中竟然握了一把漆黑的长剑,一边说一边朝那几人走去。”
    “像这样学习了道法,却拿来害人的败类,应该也没人会护着吧。”
    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剑光凌厉,伴随着几人的惨叫声,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白发青年却已经狠辣地挑断了他们的手筋,最后一剑刺穿丹田。
    “不是想杀我吗?”兰亭轻声说着。
    茅山掌门见状大惊:“你——!”
    青年明明做着狠戾到极致的事情,但表情却如水一般平静,甚至一身衣裳不染尘埃,拔剑而出的时候,连剑上都没能沾染一滴血。
    “报私仇,茅山掌门也要插手吗?”青年轻声问。
    “报仇我当然不插手,但我茅山地界,怎可闹出人命,那是五个活生生的人!”
    “杀人夺宝……也配称作人?”兰亭向身侧甩剑而去,动作利落干净,剑鸣声悦耳。
    “况且我们没要他们的命,不过是废了他们的手和修为,这点伤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就能下床了。”
    他说得倒是轻飘飘的,但大家都知道,那几个人已经废了,往后的日子只会生不如死。
    所有人都被青年震慑住了,包括一直激愤担心他的穆椿。
    穆家夫妇沉默之后,深吸一口气,穆椿的母亲叮嘱:“那孩子戾气太重,心机也深不可测……往后,你还是少跟他来往吧。”
    穆椿捏紧拳头,咬牙:“那都是他们活该,那些人从根上就是坏的,今日不废了他们,难道放虎归山,放任他们去害别人吗?”
    “兰亭是有点狠……但是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差点死在剑窟里……我们是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穆椿撇头:“爸妈,你们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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