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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伤了脑袋,以前的事全部不记得了。”
    东林大夫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愿回宫?”
    袁正庭:“他说忘了,太医诊治后判定确有脑伤,圣上与皇后娘娘、太子均无异议,那便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宫中
    子时,御书房中灯火通明,景明帝正在批阅奏折。身边候着的老太监瞟见门外低低映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外面的太监压低嗓子道:“宫门口传了消息过来,四皇子回来了。”离得再近点,又道,“说是跨马闯入宫门的。”
    因为这事,值夜的侍卫吓得不轻,还以为是什么胆大包天的刺客。
    老太监稍稍思量了下,先是安排人在前面阻拦,再轻手轻脚地回到御书房。“陛下,四殿下回来了。”
    景明帝额头一跳,放下了笔。
    老太监将外面的事情润色了一番,委婉地禀上。
    “你觉得他这回是想做什么?”景明帝揉揉太阳穴。
    老太监见状,忙上前服侍,只敢挑好话说,“老奴记得四殿下年幼时特别黏人,总缠着陛下与皇后娘娘,说不准这回是想念陛下与娘娘,特意回宫探望的。”
    这是假话,他知道,景明帝也知道。
    深夜直闯宫门,绝不是想念父母,来清算的还差不多。
    袁正庭清廉公正,敬重皇权,断然不会委屈了他。又有六皇子的事在前,现今没人敢轻易招惹严梦舟。
    除非是……
    景明帝壮年登基,至今已七年,在位期间勤政律己,从谏如流。私德上,他好美酒,然则酒品好,非纵酒误事之人。
    朝堂与民间皆是好名声,这让景明帝很是受用。
    他自负只要在位时间再久一些,功绩必能超过列位先祖,会被后世赞颂千年。
    史书上赫赫有名的皇帝皆有种种诟病,大多在于私德,譬如风流情/事、君臣之谊、皇家亲情等。
    景明帝不认为这是不足,却也不愿意背负这些,他要做一个完美的君主。
    在已过的四十年中,他唯一认定的污点,是七年前抛妻弃子的事。
    当时流寇有辰王撑腰,气焰嚣张,他可以在那时返身率亲卫救回妻儿,但会耽误时间。彼时皇城兵变,每一刻都至关重要。
    一边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一边是王妃与两个幼儿,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妻儿没了还能有,父皇只有一个,掌握大权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回京是救驾,何况在他人看来,为救驾牺牲了妻儿,是孝道。他的皇位来得名副其实,无人可指摘。
    王妃能带着长子逃离困境,他很惊讶,最疼爱的儿子没了,他也很伤心。
    至于幼子好端端的为何会从马车上坠落,负责护送的侍卫说流寇追的紧,慌乱中没人看清楚。
    那时车撵中只有母子三人,他去问王妃,王妃泣不成声;去问长子,长子悲恸,摇头不语。
    景明帝便只当那是流寇凶狠,车撵颠簸所致。
    后来幼子找回,景明帝很是喜悦,也不在意严梦舟是真的忘了,还是假装的。他那时七岁,就算记得,怨恨的也只是抛下他的母后与兄长。
    于是景明帝继续做好父皇,为弥补,对严梦舟尽可能地偏袒,甚至将他托付给老臣袁正庭。
    现在敢招惹严梦舟的,除了严皇后,就是太子。
    景明帝沉吟后,命人放严梦舟进来,再派太监去请严皇后。
    “护卫叛主该如何处置?”严梦舟进来后也不行礼,只冷声质问。
    明君的准则之一,便是不会无由斩杀下属。景明帝道:“给人定罪,是需要证据的。”
    严梦舟外衣上缠着一圈绷带,他粗鲁地扯开,露出的是血淋淋的刀口,血水没了阻挡,滴答着落在白玉阶前。
    景明帝面露心疼,快步从桌案后走出来,连声命人宣太医。
    护卫跪在严梦舟身后,冷汗直流。
    这伤口并非他所为,是严梦舟在宫门外当着他的面自己划伤的。那会儿他不知严梦舟这是何意,现在知道了。
    伤不是他做的,但罪名是真的,他无从抵赖。只盼着皇后娘娘能救他一命。
    “当啷”一声,匕首甩落在护卫面前,上面尚带着未干的血水。
    严梦舟拒绝任何人为他处理伤口,只问:“护卫叛主,如何处置?”
    景明帝道:“当斩。”
    证据是真是假也不重要,皇家护卫,本质就是家奴,要杀要剐全随主人家的意,明面上的证据,只是为堵住悠悠众口。
    景明帝命侍卫将人拖下去,被严梦舟阻拦,他终于跪下行礼,问:“父皇可会给儿臣安排新的护卫?”
    “这是当然。自你幼时丢失,父皇与你母后未有一日安心过,必不能重蹈覆辙。”景明帝扶起严梦舟,情真意切道,“父皇知晓你好武艺,这回给你挑个武艺最好的,也是最忠臣的,保证只听你一人的命令。”
    严梦舟不傻,根本不信。
    景明帝便在他面前招来禁军统领,一番询问后,统领道:“确有一人,正好今夜当值,现在即可面圣。”
    传唤而来的是一个高瘦年轻人,统领道:“此人看着不显,武艺却是禁军中最好的,生性木讷,只知奉命做事,不懂变通。”
    “皇儿,你可满意?”
    严梦舟不挑人,反正他都不会信任,回道:“多谢父皇。”
    统领道:“此人名唤……”
    “二狗。”严梦舟接住他的话,行至那护卫面前,冷声说道,“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要和狗一样忠诚,记住谁才是你的主子。”
    统领脸色难看,看向景明帝,后者皱眉,然而护卫本人接受良好,恭顺回道:“属下记住了。”
    严梦舟无视有微词的他人,捡起匕首走到跪着的护卫跟前,慢条斯理道:“至于叛主的狗,活着无用。”
    话音落,向着护卫横刀而去。
    护卫下意识地闪躲,继而僵住。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动静,正是姗姗来迟的严皇后。
    “娘娘救我!”护卫高喊。
    严梦舟深夜闯宫的消息早早传到皇帝耳中,严皇后自然也知晓了。皇帝在见严梦舟之前就派人请她,态度已然很清楚——他是要做明君的。
    明君的皇后也必须德行无损,所以这个护卫不能留。
    严梦舟对她的到来与护卫的求救声恍若未闻,被护卫躲开了一刀,立即追上下一刀。
    护卫以为皇后的到来是他的生机,眼看着利刃逼近,这次没躲,被一刀划在了脖颈上。
    高大的身躯摇晃几下,噗通倒地,血水溅在了严皇后脚边。
    严皇后掩在袖中的手颤抖着,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惊声问道:“这人做了何事惹怒皇儿?”
    严梦舟没理她,踢了踢抽搐着的尸体,冲着新护卫道:“把他手上的五彩绳解下,系在你自己手上。”
    新护卫面不改色,按他所言行事。
    被落了面子的严皇后脸色又白了几分,景明帝身后的太监疾步走近她,低声与她说了几句。
    如此为她解了围,严皇后面色才又好转,着急地抓住严梦舟手臂,惊呼道:“皇儿,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太医呢?怎的还没到?”
    严梦舟笑了,看着她道:“母后放心,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说话时,他将手臂抽出,右手搭在了严皇后手上,又道:“外伤算不得什么,难忍的是骨伤。儿臣右手食指似乎曾折断过,天一转凉,就刺骨得疼。须得御医好生诊治一番。”
    严皇后扶着他的那只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抖,很快疼惜道:“皇儿受苦了……”
    严梦舟杀护卫时无人阻拦,人死后断了幕后主使的线索,倒被帝后责备了几句。又因敢在殿前杀人挨了顿不轻不重的训斥,然后被安置在幼时的宫殿中歇息。
    次日,听闻消息的太子急急入宫,拜见完帝后,就去寻胞弟,然而等着他的只有空荡的宫殿。
    宫人道:“四殿下伤口疼痛难忍,天不亮就去太医院了。”
    太子寻到太医院,只见太医院乱糟糟的,恍若遭人劫掠后的惨样。
    “人呢?”
    “回太子,四殿下搜罗了许多药材,已经走了!”
    太医院的人叫苦不迭,圣上要他们好生医治四皇子,可四皇子看着比他们更像是医者,开口就是名贵少见的药材,人参、灵芝、虫草之类的,他也不挑,能拿多少拿多少。
    “去哪了?”太子厉声喝道。
    “这、这、小人不知……”
    此时的严梦舟已到皇城外,纵马疾驰,身后跟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护卫拖着满满当当的东西,鞭子都快抽断了,就是跟不上新主人。
    皇城距状元镇不远,马车大半日就能抵达。严梦舟只身策马,没有累赘,只用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小叠池。
    把缰绳抛给袁府的下人,他径直去了竹楼那边。
    施绵正坐在门槛上,脚边贴着一只棕毛小狗,只比成年人手掌大了一点,是没断奶的奶狗。
    这一日有风,她披了件薄披风,坐得太矮,披风的一角落在了地上。小狗咬住披风使劲拉扯,施绵一手压着披风,一手去摸小狗的脑袋,开心道:“抢不过我吧,你太小啦……”
    一人一狗玩闹着,有人隔着一丈远的距离说道:“那是我的小狗!”
    说话的是个与严梦舟差不多大的少年,神情很是不耐。
    施绵的手赶紧从小狗身上拿开,眼巴巴道:“是它自己来找我的。它喜欢我,十三,能不能让它与我玩一会儿?”
    十三走过来,不顾小狗的反抗把它嘴巴掰开,甩掉施绵的披风,说道:“它来找你的,你也不准碰它。这是我的狗,不给你玩。”
    严梦舟刚出竹林就听见这句话,眯眼看看十三,活动了下手腕,高声道:“小九,我要与他打一架,会见血,你先进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打架
    施绵没想到严梦舟这么快就回来,惊讶地站起。她有许多想问的,比如他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儿,身边的护卫怎么是个坏人,但千句万句,都被十三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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