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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葵感觉自己的背心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冷汗,她深吸了几口气,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掏出手机,给班长拨出了一个电话。
    很快,班长憨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怎么啦,小葵花?”
    沈葵尽量平静地说:“我记得咱们小学的时候,隔壁班好像有个同学被绑架失踪了,你还记得是谁吗?”
    班长一愣:“有吗?”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仔细回忆,随后抱歉地说道:“我不记得了,好像没有这回事吧。”
    沈葵心中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她再次问道:“那……当年那起轰动全市的儿童绑架案,你还有印象吗?”
    班长疑惑地说:“呃……小葵花,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什么全市绑架案?”
    沈葵头皮一麻,她死死地捏着手机,指节用力到几乎发白,一字一句地说:“你确定,没有听说过?”
    “我确定啊。怎么了?你还好吗?”班长关切的声音不断地从听筒中传来,然而此刻沈葵已经听不进他说的任何话语,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如同扑面而来的潮水将她兜头淹没。
    第49章
    为什么会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在那一瞬间, 沈葵有无数个问题涌到嘴边,她想起当年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学校里铺天盖地的流言, 连续半个月家长们的来往接送,同学间流行的暗语,以及田可所作的那一系列的简笔画,关于这场绑架案的所有记忆都是那么地真实,这怎么可能会没有发生过呢?!
    沈葵的第一反应是班长在撒谎,但随即她想到了在a世界里的经历, 一个可怕的猜想随之萌生,她此刻已经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她必须要立刻确认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她挂断班长的电话, 动作利落地翻身起床。季寻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姐?你要去哪儿?”
    沈葵从床边抓过一件外套, 随手披在身上, 又从枕头下掏出那团包着那根长发的纸巾, 她看了一眼时间, 此时是下午四点半,时间还早, 她打算再去一次置业商场。
    “你在这里等我, 我一会儿就回来。”沈葵匆匆地交代了季寻, 转身离开病房。
    *** ***
    时隔多日再次来到置业商场, 沈葵的心情已经与之前全然不同。
    上一次来时, 她更多的是对田可离世的悲痛和茫然, 但此刻的她满心都被疑虑占领。
    她一路快步走上天台,来到那个熟悉的位置, 墙角的青苔似乎又厚了一些, 沈葵费了一会儿功夫才找到田可留下的那幅简笔画。她蹲下身, 仔细端详着那幅画,在看清简笔画的瞬间,从挂断班长电话起便压抑在她胸中的一口闷气终于得到了纾解。
    幸好,这幅画还在,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这幅只有她和田可能够理解的简笔画,此时就如同她定位在这个世间的锚点,无法被复刻,也无人能理解。
    它的存在证明了沈葵关于绑架案的记忆是真实的,也证明了她此刻所在的世界并不是她无意间进入的某个未知的时空。
    沈葵顿时感觉放松了不少,人一旦放松下来,便觉得自己刚才僵住的思维活络了很多,沈葵不禁想到,田可在临终之前特意留下这幅画,真的只是希望向她传递某种危险的警告吗?
    还是说,田可的本意是希望通过这幅画,让她注意到当年的那起绑架案?
    为什么除了她和田可外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个案件?是这个案件本身有什么特殊,还是她和田可的来历存在什么异常?
    沈葵沉思着,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墙上的青苔,就在这时,她不小心碰掉了简笔画旁那一层厚厚的青苔,而就在那片青苔之下,竟还藏着另一幅内容完全不同的简笔画!
    这幅画看上去还很新,即使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青苔,但是从它笔触的痕迹来看,它的完成时间明显要晚于第一幅。
    画上还是那只秃毛的小鸭子,它躲在一块巨石后面,仅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看向前方,不远处是一只正在焦急地四处寻找着什么的小猫。
    猫咪的眼睛一深一浅,代表着它的鸳鸯异瞳,正是当年田可给沈葵设计的简笔画形象!
    看到这幅画的瞬间,沈葵脑中“嗡”地一声,巨大的喜悦如同在脑海中炸开的烟花,在一刹那覆盖了她的全部感知。
    难道……田可还活着?!【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尽管关于这件事沈葵一直都有一些朦胧的猜想,但她从不敢放任自己去思考它的可能性,她太清楚希望被打碎的感受,在没有明确的证据出现之前,她只能将自己隐约的怀疑按捺在心底。
    但现在眼前的这幅简笔画,分明是在告诉着沈葵,田可并没有死,她只是躲藏了起来!
    这幅画显然是在田可坠楼之后重新返回这里特意留下的,田可会不会早已料到她会因为某种原因再次返回这里,所以特意留下这个记号等待她发现?
    难道……田可一直在暗中看着她?
    短暂地兴奋过后,沈葵很快冷静下来,她看着这幅画陷入沉思,从覆盖在画上的青苔来看,它留在这里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青苔的生长周期是15-20天左右,可距离田可坠楼却才仅仅只过去了一周左右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青苔能够生长到这个程度吗?
    沈葵迟疑地捏起一小簇青苔仔细端详,这一看她就发现,在青苔根部的位置竟然有些胶质物凝固后的硬块。
    这是……胶水?
    难道是有人特意用青苔来覆盖了这幅画?
    覆盖这幅画的人必然不会是田可,田可既然留下它,目的就是希望沈葵能够及时发现,况且这些简笔画是仅存于她们两人之间的暗号,即使留在这里按理说也不会有第三人理解它的含义,但此刻这幅画却被人刻意藏了起来,藏它的人是谁?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些暗号的?
    ta又为什么不希望她知道田可还活着?
    沈葵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了想,决定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她转身回到商场内,随便买了一瓶胶水,随后返回到楼顶,将青苔一点点地重新粘贴了回去。
    做好这一切后,沈葵掏出包里那团纸巾,小心翼翼地捻出那根长发,她仔细地端详了许久,脑中的想法渐渐有了雏形。
    她掏出手机,给田可的母亲打了个电话,在确定田可的父亲并不在家后,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拜访的请求。
    田可母亲性格懦弱,父亲暴躁易怒、掌控欲强,田可小时候就常常幻想自己长大后能够逃离那个令她时刻感到窒息的家庭——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在领到薪水的第一个月,田可就不顾家里的反对咬牙搬了出去。
    这几年来,田可与家中的联系日渐减少,有时连沈葵也感到奇怪,虽然田可的父亲从小对她伤害较深,但母亲毕竟是疼爱她的,可一直以来田可似乎表现得并不太在意她母亲的感受,她对家庭的厌倦甚至大到搬家后连续几年都不愿意回家去看一眼,沈葵曾经几次劝说她回家探望母亲,都被田可拒绝了。
    田可离世后,沈葵一方面出于逃避心理,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因为曾经与田可的父亲发生过一些不快,为了避免激化矛盾,这么久以来她并没有主动前去探望田可的父母。但在殡仪馆的事件之后,沈葵曾经短暂地怀疑过这些事中是否另有隐情,毕竟以田可父亲从前对待自己的态度,是怎么也不可能特意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在殡仪馆的——准确地来说田可的父亲根本就不应该会有她的联系方式。
    可在田可遗体被盗的当日,根据殡仪馆的说法,却是田可的父亲特意将沈葵的电话留在那里,这就难免令人忍不住会想,田可当年对待父母反常的态度,会不会也和这些事情有什么关联?
    在这些事情之中,她的父母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田可的家庭矛盾,真的单纯只是因为父亲的暴虐和掌控欲吗?
    除此之外,沈葵虽然在同季寻的聊天中推测出或许存在ab两个世界,但这一切毕竟只是她的凭空猜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她手上的这根长发,可能是某个长发的护士不小心掉落在她指尖的一个意外,也可能是证明另一个时空存在的一项铁证。
    根据沈葵对于a世界中经历的回忆,虽然从情感上她倾向于最后出现的那名老人就是另一个时空的田可,但冷静下来后,沈葵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过于荒诞且缺乏依据。
    虽然她现在无法确定那名老人的身份,但面前的这根长发至少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拜访田可的父母,就是她验证这个思路的唯一途径。
    沈葵和田可母亲简单沟通后,约好了稍后上门拜访,她到楼下商场里买了一些水果和牛奶,便直奔田可家而去。
    *** ***
    “王姨,好久不见了。”沈葵将手中准备的礼品递给对方,被称呼为王姨的女人有着一双与田可极为相似的眼睛,沈葵虽然只是在小时候见过她几面,但骤然再见,依然感到几分亲切。
    “唉,小葵,好久不见,快进来坐。”大概是因为常年生活在配偶带来的高压环境下,王姨说话时总是有气无力,整个人看起来不太有精神的样子,沈葵记得田可小时候也曾抱怨过母亲常年无精打采,让她感到十分消沉。
    沈葵放缓音调,柔声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最近出了一些状况,没能第一时间来探望您。”
    “没事、没事。”王姨口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又泛起了泪花:“可可以前就和你最好,你能来看看我,她应该也会开心的,唉,可惜了我这个苦命的女儿,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沈葵一边安抚着,一边仔细地端详着王姨的神色,对方表现出的哀伤不似作伪,这让沈葵的怀疑有一瞬间的动摇,她试探性地和王姨聊了些田可生活方面的话题,发现对方果然对田可近几年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她又假装回忆了一些童年的细节,王姨也都能一一答上。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将近一个钟头,沈葵愣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王姨的表现就像任何一个痛失爱女的普通母亲,没有任何疑点。
    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还是说只有田可的父亲才是这件事情背后的关联者?她的母亲从头到尾并不知情?
    既然没有找到突破口,沈葵决定暂时终止这次探望,但临走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做,她假装羞涩地说道:“王姨,我能借用一下您家的卫生间吗?”
    “哦、哦,你用、你用,就在那边。”王姨连连点头。
    田可的家不大,只有一个卫生间,厕所和冲淋都在一处。沈葵自然地走进去,关上门,收起脸上腼腆害羞的表情,从包里掏出刚才在商场里顺带买的密封口袋,又拿出一只镊子,小心地从排水口中夹出几根头发,她将头发按长短分类放在不同的密封口袋中,为了保险起见,她又从洗手台面上的梳子上轻轻地拨下几根头发,一并装在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按下冲水键,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和王姨告别后,沈葵离开了田可父母家。
    她没有立即返回医院,而是在网上搜索到一家亲子鉴定机构,将手中的样本送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对于那根头发来历的怀疑缺少依据,但一种强烈的直觉促使她必须去确认这件事情。
    不管是关于a、b世界的猜想,还是对两个世界中不同时间流速的推论始终都缺少依据,对这根长发的猜测虽然荒诞,但却是她眼下能够证实这一观点的唯一凭据。
    如果亲子鉴定的结果能够证明这根头发的确属于田可,那就证明a、b世界确实是存在的——不仅存在,且两个世界之间的时间线存在着明显差异,不同世界中的物质可以相互交换,但会遵守当前世界的逻辑,同样的一根头发,从a世界来到b世界,就能完成从白到黑,从老到新的转换。
    这个假设令沈葵激动不已,她不禁抬头望向天空,天色已晚,此刻她的头顶是a市罕见的星空,宇宙中的奥妙与神秘在此刻终于初露端倪,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倘若这个谜题能顺利揭开,那将成为她打开通往整个事件核心迷局的关键门锁。
    第50章
    再回到医院已经是四个小时后, 季寻正哀怨地等在病房里,沈葵刚一踏进门就收到了他一连串的控诉:“你去哪了?干什么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我们还是队友吗?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
    沈葵被他最后一句话雷得一身鸡皮疙瘩:“别胡说, 我忙正事儿呢。”
    “什么事值得你刚醒就急匆匆地跑出去?”季寻满是不忿:“而且,要是有什么事不应该是咱们一起出面吗?你怎么能一个人就去了?”
    “这件事跟你无关。”沈葵淡淡地说。
    季寻被她一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他显然也不敢拿沈葵怎么样,愤愤了半天,最终也只能说:“那行吧, 今晚你早点休息,明早我来陪你办出院手续。”
    沈葵看看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也不知道自己偷溜出去之后季寻是怎么跟医院解释的,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心软, 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两天辛苦你了, 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季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显然对于她这种迟来的关心十分不屑,正要离开病房, 沈葵又突然叫住他:“等等, 还有个事情。”
    “赵玲玲的情况, 警方具体是怎么跟你说的?”之前醒来的时候接收的信息太过繁杂, 沈葵一时间竟然没顾得上赵玲玲的事情, 或许是关于ab世界的猜测过于骇人听闻, 以至于连与死人同行这件事都显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我其实刚才就想跟你讲这一点,但你一直没给我机会。”季寻叹了口气, 沈葵难得地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疲惫, 这种状态很少会出现在季寻身上, 看起来在她昏迷的这两天季寻也并不好过。
    季寻坐下来,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下隧道的那个入口吗?就在那个地铁入口对面有一家小卖部,警方调取了我们进入隧道前后几个小时的监控,都没有发现在我们前后有符合赵玲玲外形特征的人进入。”
    “那些警察本来就以为我在编故事,我也是磨了好久他们才肯去查监控,后来监控里也没找到赵玲玲的影子,就更觉得我是在故意没事找事,幸好有个民警大叔人还不错,他主动提出可以帮我调查,我把情况跟他讲了,第二天他就告诉了我关于赵玲玲的事情。”
    “赵玲玲的身世和她自己说的情况基本一致,她的确是当年淮西河事故的幸存者之一,她的父亲也确实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说到这里,季寻挠了挠头:“反正赵玲玲的背景都挺正常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是个死人。”
    沈葵若有所思:“所以如果按照a、b世界的理论来推断赵玲玲的行为的话,她应该是在世界a里走进了和我们同样的隧道里,然后出于某种原因来到了我们这里?又或者说我们当时进入的那条循环道路,正好是两个世界的交界点?”
    “那个……”听到这里,季寻犹犹豫豫地插嘴道:“其实刚才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虽然你刚才关于a、b世界的理论讲得确实很有道理没错啦,而且咱们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也确实很邪门,别的不说,就赵玲玲这事儿就没法解释,但是……”季寻顿了顿,他观察着沈葵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但是,你不觉得平行世界什么的……还是太离谱了吗?”
    “我先声明啊!我是绝对支持你的,哪怕有三百个平行宇宙,你也是我唯一的姐。”季寻求生欲满满地说:“但是这个事情吧……多少有点超出我的想象,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是怎么单凭一个梦就想到这一点上面去的?”
    沈葵淡淡地说:“我有一些暂时无法向你解释的原因,你就姑且当作是我的直觉吧。”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你不相信也没有关系,我们顺着这条路查下去,一定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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