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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手机上敲出了一个“嗯”字,回了过去。
    原本打算跟钟扬说一声自己先走,但现在,江岌靠到椅背上想,算了,再等会儿吧,应该就快结束了。
    这儿可真够吵的,他往耳朵里塞上了耳机,随手点开了今天的推荐歌单,上下滑动着歌单扫了一遍,没什么感兴趣的歌。
    他漫无目的地翻着音乐软件,然后在看到“秦青卓”三个字的时候,手指顿了顿,几秒之后,点开了那首歌。
    耳机的隔音效果不佳,对面乐手跟彭可诗搭讪的声音见缝插针地往耳朵里钻:“《白昼嘶吼》这么带劲的旋律居然是你写的?可以啊妹子,风格够野的。”
    彭可诗正用手机发着消息,闻言抬起头,礼貌而疏离地朝那乐手笑了笑,没说什么。
    “哦对了,你应该认识我吧,城市坍塌的屈磊,”屈磊朝彭可诗伸出手,“跟你一样,贝斯手。”
    那双手伸过来,彭可诗却没握,只说了句“你好”,又问“找我有事吗”。
    “妹子,以后我们乐队能跟你约歌吗,”屈磊收回了伸在半空的手,丝毫不觉得尴尬,“我们几个都特别喜欢你的风格。”
    “我们乐队还没开辟这个业务,”彭可诗说,“不好意思啊。”
    “不是跟你们乐队约,是只跟你约,你们乐队不会管你管得这么严吧,接个私活都不行?”
    “我不太感兴趣,抱歉。”彭可诗冷淡地笑了笑,摁亮了手机屏幕,继续回着消息。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把不想继续这段对话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了,没想到对方仍然锲而不舍。
    “这是跟谁发消息呢,男朋友?”
    彭可诗其实挺想直接起身走开,但这样做不太礼貌,所以她还是忍住了,只是皱了皱眉,没说话。
    “妹子,你可能对我们乐队还不太了解,要不这样,明天晚上我们要参加一场音乐节,就在磐山那边儿,你过来玩吧,咱们一起合作一场演出,肯定特别酷,我们乐队还没有妹子加入过呢。”
    “我真的不感兴趣。”彭可诗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更加更冷淡。
    正打算借口去卫生间避开这人,坐在对面的江岌这时摘了耳机,开口道:“给多少钱?”
    屈磊愣了一下:“什么?”
    “不是要借我们贝斯手去演出么,”江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给多少钱?”
    “不是,哥们儿,这就是玩,”对着江岌,屈磊虽然也笑了笑,但显然语气发生了变化,不如对着彭可诗那么和善,“你想哪儿去了。”
    “白借啊,”江岌语气嘲讽,“那刚刚说约歌也是打算白约?这么掉价的事儿也做得出来,你哪个乐队的来着?”
    “不是……”对方显然不悦,“我跟妹子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儿啊。”
    “没见她不想跟你聊么。”江岌看向彭可诗,“彭可诗,坐过来,没钱还废什么话。”
    “嗯,”彭可诗干脆地站起身,对屈磊说:“老大叫我,我坐过去了。”
    屈磊愣了愣,这下彻底说不出话了。
    “不管是约歌还是约人,”江岌看着他继续说,“价格和需求先发过来再说,否则免谈。”
    “操。”屈磊骂了一声,声音不高,但足够被江岌听到。
    他想一拳朝江岌挥过去,但周围都是摄像头和工作人员,他不太敢惹事。
    江岌也确实听到了,但却并没有被激怒,只是眼神平静地看着屈磊,意思传达得很明确——想打架就过来,随时奉陪。
    瞪了江岌几秒之后,屈磊终究没敢有什么动作,一脸不爽地拧着眉起身走了,走了几步,又转身暗暗朝江岌对竖了个中指:“装什么逼,算老几啊。”
    见屈磊走了,彭可诗压低声音对江岌说:“谢了。”
    “觉得不舒服就直接拒绝,”江岌看她一眼,“听他扯那么多,不烦么。”
    “烦,拒绝了好几次,”彭可诗叹了口气,“谁知道他没完没了的。”
    “这种人,你越有礼貌,他就越来劲。”江岌说,“废这么多话,还不如一个字就打发了。”
    彭可诗转过脸看向他。
    江岌语气冷淡:“滚。”
    彭可诗:“……行,下次我试试。”
    江岌没再说话,抬手又塞上了耳机。
    终于把这人打发走了,可以安静听歌了。
    十几分钟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陈嘉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各位乐手,下一场我们还是组间pk,跟本场有区别的是,下一场乐队的pk对象不再采用抓阄的方式,而是通过乐队互选来确定对手。所以大家可以回去好好商量一下,看到底要选哪支乐队作为对手,周四我们需要单独录制一段选对手的环节,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还有,老规矩,节目录制前三天把demo发给我,舞台效果也提前沟通好,不要再有临时出岔子的情况出现了。”陈嘉语速飞快地交代完比赛的事情,手背朝着门外的方向挥了挥,“没问题可以撤了,辛苦了各位。”
    乐手们站起身往外走,江岌背上吉他,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敲出几个字:“去哪找你?”
    消息发给秦青卓,却一时没有回复。江岌走出休息室,正想随便拉过一个工作人员问问秦青卓在哪儿,侧过脸,看到了不远处正跟总导演施尧说话的秦青卓。
    秦青卓正倚着窗台,身后的那扇窗户没关,外面的风吹进来,将他的发梢吹到脸侧,他抬起一只手随意地拨了一下头发。
    施尧不知说了什么,他微低着头笑了起来,那一瞬间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温柔。
    “江岌!”钟扬抬手拍了拍江岌的手臂,顺着江岌的目光看过去,“你看什么呢?”
    随之他也看到了秦青卓,心里有了猜测,故意小声问江岌:“哎,他俩是不是一对啊?”
    江岌收回目光:“你又知道了?”
    “这么站在一起还挺配的,你看施导,一表人才的,秦青卓呢,长得又挺好看的,是不是?”
    “那不然你也去找个跟你配的?”江岌看他一眼,“我看城市坍塌那个贝斯手就不错。”
    “靠,老子直的!”钟扬瞪起了眼珠子。
    “没看出来。”江岌说。
    钟扬凑到彭可诗耳边,捂着嘴不让江岌听到:“看看,吃醋了,拿我撒气呢。”
    彭可诗无语地看他一眼:“行了吧钟扬,你还当真了。”
    “你看着吧。”钟扬信誓旦旦地说完,又想起什么,“对了,差点忘记跟你们说了,你们猜为什么午夜温度被内定了,咱们还能打败他们晋了级?”
    他有意卖关子,却见两个队友都兴致缺缺,只好继续道:“原来所有乐队pk结束后,被淘汰的那几支乐队还会根据观众投票再进一半……我说这节目组怎么忽然这么良心,还以为我们逆天改命了呢,没劲!”
    钟扬指望这两个人给点反应,但彭可诗懒得理他,江岌则只是倚着门框,看向前面那两人,他自觉没趣,又道:“还有啊,下场我给咱们预定了一个好对手,是横渡。这乐队可是我好不容易挖出来的,绝对清清白白,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下场咱们互选,怎么样?”
    “你看着办吧。”江岌漫不经心道。
    “我也无所谓。”彭可诗说。
    “那就这么定了,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看破了红尘似的……搞得好像只有我不酷。”钟扬吐槽完,又问,“江岌,你还是骑摩托回去对吧?诗姐呢,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姥爷今天过生日,我得回家吃了。”彭可诗说。
    “哦,就是……”钟扬脱口要说出彭可诗姥爷的名字,被她一个眼神扫过来,噤了声,“我知道,低调低调,诗姐,一会儿帮我替姥爷问个好,如果有个什么一官半职的能给小的安排安排,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地去做。”
    “行了吧你,”彭可诗笑了一声,“跟我一起走吧,把你捎回去。”
    “好嘞,谢谢诗姐!”钟扬转头跟江岌挥了挥手,“那江岌,我先跟诗姐走了啊。”
    钟扬走后,江岌在原地站了几秒后,朝秦青卓和施尧走了过去。
    还有几步的距离,秦青卓注意到了他,目光朝他看了过来,眼睛微弯,仍是那副笑意未消的模样。
    聊什么呢心情这么好?江岌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但此刻他脑中却冒出了这种想法。
    施尧也看见了江岌,停止了跟秦青卓正在聊天的内容,抬手拍了拍秦青卓的肩膀:“那青卓,我们下次聊,我先过去了。”
    江岌站在离他两三步处,看着秦青卓跟施尧道别。
    施尧走后,秦青卓朝他走了过来。
    面对着比自己高几公分的江岌,秦青卓的视线得微微上抬才能直视他:“赢得这么漂亮,也没看出开心?”
    江岌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找我什么事?”
    “是吉他的事情,”秦青卓说,“我认识一个人,他应该能修好你的那把吉他。”
    “真的?”顿了顿,江岌又说,“谢谢你。”
    秦青卓确信刚刚这一瞬间,他从眼前这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光亮:“走吧,回去拿上你的那把吉他,我带你去见见他。”
    他说着,抬步要朝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走,江岌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秦青卓脚步停住,回身看着他:“嗯?”
    江岌松开了手:“这会儿太堵了,我骑摩托车带你吧。”
    秦青卓回忆起那晚公路上水泄不通的一幕,点头道:“也好。”
    江岌把摩托车停在了录制大楼附近的一处停车位,秦青卓随他走过去:“你猜施导刚刚找我聊了什么?”
    “什么?”江岌罕见地回应。
    “他说你们这支乐队很有潜力,之后打算多分给你们一些镜头,连带着我啊,都因为你们这场的表现被夸眼光好。”
    江岌看见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很温柔的笑意——所以刚刚秦青卓在同施尧聊天时,是因为谈到了糙面云脸上才出现了那种笑容?
    走到江岌停放摩托车的地方,秦青卓接过江岌递来的头盔:“看来那把吉他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啊。”
    “嗯?”江岌看他一眼。
    “连赢了比赛都无动于衷,这会儿才看出有那么一点心情不错的样子。”秦青卓看着他道。
    “有么。”江岌戴上头盔,抬手扣上了系带,就像第一次载秦青卓那样,把身后背着的吉他取下来递给他,然后跨坐到摩托车上。
    “有啊,很明显。”秦青卓接过吉他,也戴上了头盔,跨坐到江岌身后。
    许是因为距离太近,江岌又闻到了那晚喝醉的秦青卓躺在他身边,那股若隐若现的、混杂桂花和某种木质香的气味,以及肢体似有若无接触带来的那种温热感。
    自己这会儿的心情不错吗?秦青卓这样说了,他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样。
    是因为吉他的事情有着落了?似乎也不是,那把吉他当然很重要,如今解决了一桩心事,江岌觉得如释重负。但于他而言,修好吉他这件事很郑重,能让他呼出一口气,而此刻这种从心底蔓延出的,让他想深吸一口气的愉悦感,却似乎并不出自于此。
    难道是因为……江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侧秦青卓屈起来的腿。
    “扶稳了。”他说。
    “好了。”秦青卓抓住了后座的边缘。
    “你不知道扶后面很危险么?”江岌皱起眉,语气不佳,“扶着我。”
    身后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将手虚虚搭到他的腰侧,像是有点不自在:“这样?”
    “你不怕掉下去就这样。”江岌拧动了把手,在沉闷的轰鸣声中向前疾驰。
    巨大的冲击力让腰侧那两只手下意识抓紧了,又行驶了一段,江岌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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