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
正憧憬着大学生活的李嘉雯顺着声音望过去, 只见一个穿无袖v领长裙的年轻女人挽着一个戴金丝眼镜样貌周正的男人走了过来。
除了声音,眼中也是惊喜。
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漾开一抹笑,有些李嘉雯讨厌的那种“大人”的气质。
平心而论, 女人样貌姣好。
但,远不能和虞意相提并论。旁边的男人穿着polo衫搭及膝短裤,很有些素人恋综里出现的“精英男”的气质。
虞意转头看去, 一怔,仿佛直面了过去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而那样的弱小与狼狈不堪,也终将被她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们、她的男朋友一揽无遗。
但,虞意向来要强, 并不肯认输。
尤其面对这两个人。
因此,她莞尔一笑,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 “不好意思。你是?”
女人走到近前, 声音大方爽朗,“我, 我呀!我你都忘了吗?宁瑞芝啊!”
在虞意面前站定时, 男人亦微笑:“好久不见。”
李嘉雯原本还捂着嘴, 突然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又被她飞快捂住。
宁瑞芝看她年纪不大,当她是那种人嫌狗厌的青少年, 没有理会。
然而,王小胖和刘大头却开始和李嘉雯打眉眼官司,三个人眉飞色舞的。
她忍不住问:“什么这么好笑?”
李嘉雯想到对方可能是虞意的朋友, 忙摇头:“没什么。”
但, 王小胖和刘大头, 还有谢翡都知道李嘉雯在笑什么。宁瑞芝,谐音您睿智。众所周知,现在,睿智在网络上是骂人智障的词。
所以,每一次别人叫宁瑞芝名字,就相当于骂她:你个智障。四舍五入,她的名字就叫“你个智障”。
李嘉雯实在忍不住不笑。
虞意仍是那个在任何场合都能谈笑自若的虞意。她唇角略勾,无声地嗔了李嘉雯一句,“调皮。”
她点燃一根烟,从容地微笑着和对方寒暄,“来这里旅游?”
“嗯。正好有假期,之前在x音看了渔镇的视频,觉得很漂亮,就想过来玩一玩。阿明工作本来很忙的,特意请假陪我的。”
女人挽在男人臂弯的手动了动,刻意露出手上的结婚戒指。
男人的目光不经意间溜过虞意纤细的腰身、分明的锁骨,因没穿胸衣而微凸的两个尖儿,喉结不自主地滑动了一下,空气似乎都变得更闷热了些,叫他脸上的汗一滴一滴直往下淌。
他对旁边的宁瑞芝宠溺一笑,“这不是应该的?”
这一刻,谢翡看向虞意,她又是社交场上的面具人了。
她好笑地看着俩人,“这是刻意秀恩爱来了?”
李嘉雯对虞意抢白道:“你现在知道我们平时的感受了吧?”
虞意手一抬,摸了摸李嘉雯的后脑勺,漫不经心地说一句,“乖。”
李嘉雯对虞意吐舌,“汪。”
宁瑞芝俨然是一个由幸福婚姻滋养出来的小女人。
她娇嗔一声,“什么嘛,我们一直都这样的。高中的时候他就喜欢我了。老公,我想吃烧烤,你去点菜。”
男人应下,就去冷柜拿烧烤串。
她看向虞意,“不介意拼个桌吧?”
说着,一屁股在虞意对面坐下了。
虞意姿态闲雅,轻吸一口烟,笑着说:“介不介意,你不都坐下了?”
宁瑞芝弯唇:“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说起来,你和高中那会儿真是不一样了。”
虞意顿如芒刺在背。
曾经,那些异样的目光,嘲讽的话语……霎时充斥了她的脑海。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她,看她狼狈,看她原来并不光鲜,看她曾被所有人轻贱,看她原来也曾低入尘埃。
她手一顿,唇角的弧度分毫不变,“是吗?”
宁瑞芝看向其他人,玩笑式地说:“你们一定不知道虞意高中时候是什么样儿吧?她那时候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李嘉雯有些好奇,“什么样儿?”
宁瑞芝说:“她高中的时候特别孤僻,每天只会读书,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剪着狗啃式样的短发……”
她用手指在脸上比划着,“戴这么大一副眼镜,穿的永远是校服,洗得发白了也不肯换,不知道是什么好学生的仪式感。”
王小胖吃惊,“那不就是书呆子?不能吧?”
谢翡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在桌下踢了王小胖一脚。他看得出,宁瑞芝故意说这些话,就是想让虞意难堪,只是恶意全都用老朋友叙旧式的玩笑包裹。
对方不回应,就只能默默吃了这个闷亏。
对方要是回应,又显得敏感小气,连个“玩笑”也开不起。
王小胖神经大条,“你踢我干嘛?”
谢翡身形笔挺,如冷峭的一株玉树,显得气质不凡,衬得他本就俊秀的面庞更加帅气了。
他淡声道:“脚滑。”
虞意不动声色,一根名叫“尊严”的脊梁穿住了她,叫她展露出世俗认可的成功人士的稳重与风度。
她抽着烟,云淡风轻地说:“嗯,当时年纪小,比较穷。”
宁瑞芝:“是吧。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太穷,风格过分古板和保守,现在风格居然这么大胆。比如我,就不敢真空出门,还坐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让人看。”
这话说得有点恶心。
假如虞意置之不理,倒像是默认了她说得对,默认自己衣着不当、言行作风不端。
但要和对方辩论穿衣自由的问题——为什么世人认为那么明显的两个球团在一起还要挤个沟露在衣服外面是性感,却容不下被衣服遮住的两个点?形状不一样,衣服都避体,怎么两个圆锥就不如两个半球体面——又难免要听对方胡搅蛮缠讲一些歪理邪说,自降格局。
虞意瞥她一眼,轻哂,并不说话。
谢翡觑机,十分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少见多怪。”
宁瑞芝的目光在虞意和谢翡身上来回逡巡片刻,莞尔一笑,对谢翡说:“看你长得不错,年纪也不大,没想到是个小流氓。”
言下之意,是讥他想看虞意的意思。
谢翡直接祭出了鲁迅先生的“白胳膊”论,暗讽宁瑞芝低俗。
这时,刘大头终于回过味儿来了,笑呵呵地冲宁瑞芝补充解释,“我翡哥的意思是,清者见清,浊者见浊。当你觉得别人龌龊的时候,一般都是你自己龌龊。”
李嘉雯也闻出了火药味儿,作为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她兴奋得摩拳擦掌:“大姐,你要还是听不懂,我也可以帮你翻译一下。”
宁瑞芝脸色铁青,“不用了,我听得懂。”
几秒钟之内,她脸上的神色风云变幻,最后又恢复如常了,笑着说:“我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当真干嘛?”
说着,她看向虞意,“没想到,以前你没什么男人缘,现在变漂亮了倒多了几个马仔。”
王小胖:“我是吗?”
刘大头:“我终于也够格做虞姐姐的马仔了?”
王小胖:“简直祖坟冒青烟了。”
李嘉雯:“可能也就是烧了八辈子高香的福气吧。”
谢翡:“嗯,积攒了累世的功德。”
宁瑞芝本意是想离间,让几个人碍于面子不肯再为虞意说话,没想到几个人脸皮跟城墙转拐一样厚,完全的不要脸,格外的阴阳怪气。
现在的小孩儿,也太没骨气太没自尊了吧?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仍旧不愿认输,决定换个赛道,另起话题道:“对了,群里的大家都挺关心你的,你现在做的什么工作?”
这种关心,缘起于一个老同学突然在群里po了一张近照,并一惊一乍地发言——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这特么居然是虞意!
看虞意的着装和样貌,宁瑞芝不太愿意相信她是做什么正当工作的。在她看来,一个很土的女孩变得很漂亮,无论她成绩怎么样,一定是变坏的结果。
家境差的女孩只有变坏才会有钱。
有钱了,才穿得起照片中那样昂贵的礼服。
至于漂亮女孩,一定要衣着保守,穿大众认可的衣服,才可能是“好”女人。
虞意轻笑一声,用她葱根一般的长指掸了下烟灰,“家里蹲。”
宁瑞芝脸上顿时浮现出得意的神色——这回答,无意识证实了她对虞意的猜测。
于是,她唇角一斜,歪出个颇具优越感的笑来,“要我说,这女人要过得好,还是得自强自立,自力更生才对。”
她抚了抚耳边的头发,乔张做致道:“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对象了。要实在没有着落,阿明领导的部门里还是有几个单身离异的男青年,条件也都还不错,回头我让他给你介绍介绍。”
王小胖、刘大头和李嘉雯面面相觑,进一步确认,这所谓的老同学绝壁不是虞姐姐的真朋友!
就是来炫耀来了!
但——
想到虞意的真实身份,又看看这位自信的大姐,三人的面色顿时有些扭曲的怪异。
她怕不是人如其名,是个智障吧?!
宁瑞芝全然不觉,只当是自己先赢一回合。
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了。
“做女人,最要紧的还是得找个好归宿。一个女人,如果不能找个好男人结婚,绝不能算作成功的。
像我就比较幸运了,高中就遇到了阿明,都是彼此的初恋,还修成了正果。虽然你不如我幸运,但也不能自暴自弃,现在也为时不晚的。
当然了,你毕竟也到这个岁数了,也别太挑……”
眼见宁瑞芝要长篇大论地发表一番何谓成功女人经,虞意端起一杯啤酒,浅喝一口润润喉咙,打断道:“我有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