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莼便道:“让夏潮送茶水点心果子进来,我去迎一下。”
他才起了身,帐帘一挑,侬思稷带着愉悦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别起来了,我听说你受伤了,别劳动了,别吹了风受凉。”只见盛长天陪着侬思稷进来,侬思稷身上甲衣未脱,腰间佩剑,面上胡须也未刮,一进来一股寒气夹杂着些皮革铁锈气,与前些日子在京城那养尊处优玉面王子的样子已截然不同,整个人都带着粗莽潦倒的味道,但双眸炯炯,气势逼人。
他一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方子静,大喜:“岛主原来在这里!让我找得好苦!”他上来便立刻携了方子静的手,脸上已满是惊喜:“当时听你下人说是尊夫人要生孩子了,如今如何了?可还好?我去找了你两次,给你捎了些礼,也不知道你家下人有没有给你送去,那阿胶和燕窝、鱼胶,对孕妇产妇都有用的。”
方子静今日过来探病,未穿甲,一身儒袍套着狐裘,看着依稀仍是世外岛主那闲散劲,他戎马倥偬,这些日子忙得几乎分身乏术,此刻看到侬思稷,不由也有些勾着当日在南洋闲散度日的回忆来,有些感慨万千,回道:“都好,有劳你念着,都收到了。都是上品,内子吃着也觉得不错,听说吃了孩子好看,天天吃着,鱼胶炖汤味道也好。”
一时几人坐下,侬思稷满脸欣悦:“今日真当浮一大白!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又十分感动对着许莼:“定然是世子有心了,知道我上次说找不到先生,特特接了来,给我备下这惊喜了。也不知你们是哪里遇到的?如何也会来京中?这里险恶,先生如今出世,莫非也是要效劳于朝廷了?”
方子静:“……”他拿了茶杯在手里掩饰尴尬:“算是吧。”
侬思稷赞道:“先生胸中有韬略,是大才!出世定为枭雄!只盼皇上能够委以重任,只是可惜竟然来到这里,可恨,少不得也要受那武英侯那鸟人的闲气!先生脾性高洁闲散,须得忍忍才好,莫要与那鸟人计较。”
一时帐中都沉默了。
许莼轻轻咳嗽了声:“侬大哥喝茶?是打仗不太顺利吗?岛主其实……”
方子静却将茶杯放了打断道:“哦?那武英侯给了你什么气受?”声音了带了一丝阴阳怪的凉飕飕。
侬思稷却全然没注意到,他与方子静海外结交时间很长,视之为良师益友,自然是毫不遮掩:“他看我是外来的,不停给我极难的任务!派的兵也几乎都是新兵!全都是闽州那边的水师学堂刚刚培养出来的新兵,没打过仗的!没经验,没士气,我带得好生辛苦!”
“好容易打赢了回来,还想着这回该给我嘉赏了吧?他偏偏又给我新的任务!一个接一个,也不让我喘息喘息。最气愤的是,我一个外人,自然不好讨要粮饷和军备,他就真不给!他不是带兵如神吗?难道不知道我那些兵按常规应该给多少粮饷多少军备?这大冷天的,军备不足,打得不知道多艰难!老子啃冷饽饽都啃了两个月!”
他说完恨恨地在几上拿了个苹果啃起来:“今晚咱们哥几个好好吃点好的,听说你们这次带了许多军备来,可惜分到各军就少了,而且我还出去了,回来他们都分了差不多了,我还得顾着部下,都让给他们了。哎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苦,没打过这么辛苦的仗,我父王虽然混账,也没克扣过我军备。他定然就是只偏着他自己带来的老将和朝廷的兵马!”
许莼满脸不忍目睹。
盛长天欲言又止。
只有方子静道:“他哪里偏袒老将了?”
侬思稷一拍掌:“两个月了!他见都不见我一次!我打了那么多次胜仗,他总该见见我和我合计合计吧?他就不问问我有什么难处?我听说他身先士卒,连人家队伍的参将,他都亲自召见了问战况,如何偏偏就避而不见我?分明是有意为难,不喜我,故意晾着我!让我知难而退自生自灭!估计还巴不得我打败仗了好把我踢出去!”
方子静:“……”
他冷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正因为你从外来,老将老兵们都早已拉帮结派了,怕你不好带,才让你带水师学堂新训练的新兵,更好上手?”
“闽州水兵学堂这两年,朝廷精心培养,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年轻力壮,都急着立功,有勇气,学习能力强。你和他们磨合一下,也就上手了,将来培养心腹也容易,不比你带别人的心腹强吗?你那亲爹一时半会且死不了,你还得在这里站稳了,手里有兵有将,壮大了,这王世子位置才稳如泰山,别人想要给你使绊子也不容易。”
侬思稷道:“你这是太把他往好人想了!你看他简直把我当牛马一般往死里逼,都是新兵,一场接着一场打,整两个月没修整过,还不给足粮饷,这是让我替他训新兵呢。”
“这一套我见多了,辛苦训出来战术,看着老兵好使了,到时候过桥抽板找个由头挑些刺,就能换个将领轻松接手。我都白白做了嫁衣。”
侬思稷将苹果啃得咔咔响,咬牙切齿:“这段时间你不知道我怎么过的,那简直是睡都没法睡,心里一直绷着,一次不敢输!就怕打输了给人家递由头……手下一个可信的都无,只能事事亲力亲为,样样过问,睡梦都要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过战术,否则别人给你使个绊子,就没法打了!”
方子静打断他:“有没有可能他很信任你,知道你能力卓绝,带这些兵完成那些任务完全没问题。而且兵力和军粮都有限,只能可着给,大家都很拮据。你擅打海战,自然就多承担一些了,你又是外来的将领,若是没点功勋,到时候怎么立足朝廷。正是因为你没资历,没信得过部下,才更要努力些,在主帅军备没有偏袒的情况下,打出来的功绩,才是实打实让人服气的,万事开头难,辛苦这几个月,有了实打实的功勋,将来才好走了。“
“他能这么好心?”侬思稷嗤之以鼻,然而忽然看到旁边许莼给他使眼色,又看到盛长天满脸尴尬坐着不说话,忽然有些狐疑看向他:“你怎么都在替武英侯说话,难道你认识武英侯?”
方子静冷着脸道:“有没有可能,我就是武英侯。”
第160章 拿捏
“陆晓之, 水师学堂门门课程第一!能骑马能开船能指挥他甚至还会写文章!我本来想放在我自己氅下当副将用的,给你了!”
“施小四,渔民出身, 操舟如履平地, 考上水师学堂, 还能在船上射火枪,百发百中!这样的人才我本来想放在我身边做亲兵, 给你了!”
“关湾湾,医学生第一!女学生里最优秀的!她不但会针灸会开膛破腹会看病,她竟然还能写文章!我本来要举荐进太医院当女医官的!也给你用了!”
“还有罗天佑、徐福贵、张宝山, 都是本来近卫的佼佼者, 挑选出来去水师学堂进修的, 我都把他们放在你麾下了,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要嫌弃他们,都送回来,我给许莼用!”
方子静冷声数落着, 竟是对侬思稷手下人事一清二楚,熟极而流,脸上寒霜笼罩, 声音又冷又快。
侬思稷满脸尴尬,轻轻咳嗽着:“不是……我也没说他们不好用啊……我知道他们都好用……”
方子静却满脸愤慨, 继续声讨:“还有军备,你用的都是新船, 给你船上配的都是刚买的火炮, 你知道打一炮出去多少钱吗?你在芦林澳打的那一场, 就斩了几百个头, 拉了几艘破船回来, 我有和你算账过吗?你必定是吞了那上边的战利品,就交回来些破铜烂铁,你还想和我要个毛的军粮军备?你也就能哄哄许莼这种新手了,你能哄过我?”
侬思稷看到说到要害处,连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错了我错了!”
方子静不依不饶:“还有东沙岛那一战,你要看俘虏的审问记录吗?人家说岛上有多少军备粮食?你交回来了多少?你要我查到底吗?隐瞒主帅,私吞战利品,该当何罪?”
侬思稷满脸愧疚:“岛主!我知道错了!我要知道武英侯是您,我肯定一毫不私藏,都交给您啊!我这不是没底吗……是小弟胡言乱语,冒犯了您,您大仁有大量饶了我吧!”
方子静怒道:“晚了!军需必须全还回来,人才也都还给我!还有你刚才说我什么?偏袒老将?什么鸟?什么人?你从前又贵重又矜贵,如今怎么什么粗俗话都说得出来?我竟错看了你!白白相交一场!”
侬思稷哭丧着脸:“我错了侯爷,和下边粗人们说话太直接说习惯了。我打仗太累了迷了心,我憋了一口气太久在心里了……我太憋屈了侯爷啊,我要知道是您我哪会这么紧张啊,您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心绷得多紧,我没有退路……朝廷这边若是不接纳我……我走投无路,就像败家犬,我哪里还摆得起以前那清高样啊,不知道多少人在后边看着我说闲话呢。”
又可怜巴巴看着许莼和盛长天:“许兄弟,长天兄,你们就眼看着我闹笑话,撞侯爷刀刃上呢……我如何能知道侯爷样样为我考虑,谁让侯爷一直不见我呢?”
许莼笑着道:“侬大哥,侯爷是真忙,他不止要周全您海上这边,陆路那边也要周全调度,还要费心力调筹饷,绝不是避着您不见。寇匪当前,国事在先,侯爷是想着和您交好一场,私人交情往后放一放无妨,您定然不会怪他因公忘私的。”
侬思稷道:“我何尝不知呢,但我……”他眼圈发红,擦拭眼泪:“我身边一个能说话的都没有……”
方子静冷笑道:“这才两个月,‘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你为政心太软,为将又欠缺忍耐,我倒不知你能做什么!”
侬思稷抬眼却看到许莼袖子遮着悄悄屈起手指做了个手势,嘴唇做了个口型。
侬思稷恍然大悟,知道方子静嘴硬心软,连忙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来,上前一把握住方子静的手,情真意切:“侯爷不原谅我,我只能负荆请罪了……我去侯爷帐前跪着,侯爷只管打我脊杖,什么时候消气我便跪到什么时候。”
方子静一甩手,十分嫌弃:“臭烘烘的,别靠近我!赶紧去洗了换了衣裳,熏过香,再来说话。”
侬思稷立刻跳起来:“侯爷您真是宽宏大量!我立刻去洗!晚点再去向您负荆请罪!”
他跳起来向许莼使了个眼色,飞快脚底抹油跑了。
方子静:“……”
许莼忍着笑:“子静哥真是器量弘深,侬大哥应该是真的憋屈了。他又不知道是您,举目无亲,前后无路,心中自然是难过的。在津海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他与南洋时性情有变,也不知那一年他过的什么日子。”
方子静道:“你们懂什么,我当初遇见他,他来拍卖行买东西,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后来拍了一把福禄寿的拐杖,你猜他要送谁?”
许莼隐隐猜到了:“送他父王?”
方子静道:“没错!你说他缺心眼不?上位者多半忌讳衰老,他竟然要送他父王一根拐杖!我当时正巧坐在他身旁,看他拍了这个有些诧异,问他说是要送父亲。说最近惹了他父亲生气,想送个贵重些的礼物赔罪,正好前些日子父亲生病了看他走路不大稳,觉得这根拐杖不错。”
“我看他看起来身份高贵,这样家庭的父子关系本就敏感,就好心给他出了主意,建议他送一尊青铜古鼎,也不太贵。”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买了回去。隔了一段时间过来,与我说寿诞上他父亲收了鼎很高兴。但是后来他觉得那拐杖买了不送有些可惜,寿诞第二天又送了给他爹……”
许莼和盛长天都忍俊不禁。
方子静道:“也就这点心眼了。后来来往多了,我才知道他身份,知道他打仗厉害,功不独居,过不推诿,倒是个实在人。就很好奇不知道他能真的顺利继承王位没有。果然就看着他一路得罪了他亲爹而不自知,一直作死。”
许莼道:“我知道子静哥心软,必定这些年给他出谋划策了不少吧,不然他这样直性子的人竟能在世子位上待这么多年没被扳倒。”
方子静道:“会打仗又讲义气是他的优势,他在军中声望很好,我让他少说话,私下多招揽人才。他当时看你们三兄弟人才也是见猎心喜,问我能否想办法招揽,结果我那日看到定海,认出来那是子兴带出来的内卫,想着你们恐怕是奉的皇命办差,他招揽不到。”
许莼倒没想到还有这一节,笑嘻嘻道:“原来如此,正因为他想招揽,我才有机会结识子静哥,这是缘分啊。”
方子静怔了怔,想起来自己入世的契机,还真是为着侬思稷这一无心的介绍。自己原本那逍遥闲散却一望到头犹如死水一般的生活,如今却投身于名利之疆场、诡诈之围场搏杀。
是忙碌而喧嚣的博弈制衡,与无数人勾心斗角,殚精竭虑,在生死一线间机关算尽,挥斥方遒间,樯橹灰飞烟灭……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方子静忽然微微笑了笑,之前那恼怒也都不翼而飞,对侬思稷和许莼也有了一种更亲近的感觉,仿佛一种天定的缘分让他们冥冥之中接触、结交。他含笑道:“不必理那缺心眼,你好生养伤,盛长天明日便出发,去闽州筹饷,此战我要求必须半年内结束,你按半年内的筹。盛家那里是地头蛇,又有盛长洲和张文贞在那里帮着你,想来不难。”
盛长天连忙应了,却又有些忧虑看了眼许莼。
方子静道:“元鳞就跟着我,你们不必担忧。我猜此次朝廷旨意回来,你必定有军职的实职了,你之前那扬威将军只是虚衔,现在就好办了。跟着侬思稷打上两场,你就尽熟了。让我和侬思稷带着你,以策万全,这才是皇上的意图,谁知道你路上就先打了一场……倒也好,省得我费神给你安个什么借口了。缴获回来的战利品确实振奋了军心,接下来趁势突进,局面大好。”
许莼精神抖擞:“都依子静哥的!”
盛长天便也应了。
半个月后,许莼伤口将养得差不多,果然京里嘉奖的圣旨也到了,有功之将领都一一得了封赏,其中津海市舶司提举许莼筹饷转运、杀寇有功,着兼津海兵备卫副使,仍经理筹饷后勤军务,并领津海卫水师,听浙闽总督整体调度,配合抗倭。
随着圣旨来的,还有侍卫送回来的一封私信给许莼的。
“闻卿首战告捷,吾心甚慰。然又心忧卿初履大任,急切求成,不顾自身安危。”
“卿在江海,吾于深宫。朕总览万象,却唯不能与卿据一舟;富有四海,又无法独占君心。细思以来,颇为怅恨。”
“唯有向天地祖宗祷告,愿卿战无不胜、福祚无量。”
“自卿征战后,朕即斋戒为大军祈福。若卿不慎受伤,朕即祝祷天地,三日不食,唯饮清水,以示诚心。”
许莼:“……”
他摸了摸肩膀,心虚,如今让定海绝不要将自己受伤的事报九哥还来得及吗?九哥这一招有点狠啊,皇上千金贵体,怎能如此轻贱?只是受伤就要禁食……若是万一……他微微打了个颤,原本那意气风发打算放手施为,纵横沙场杀敌报君的心仿佛被拴上了根绳子,十分拘束。
竟被九哥拿捏住了软肋,他拿了张纸想写信给九哥好生劝说,但绞尽脑汁,仿佛看到了九哥看着他冷冷淡淡偏又情深意重的神情,满肚子甜言蜜语仿佛都没了用,一时竟无从下笔,无法可想。
作者有话说:
注: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心术》苏洵宋
第161章 惜身
年后京里的大事一桩是范探花向贺兰府求亲结果被贺兰静江带人扔回了厚礼并上门饱以老拳打了一顿。之后皇帝竟然也只罚了贺兰静江的俸, 派人斥责,然后便是北边金人似有些不安定,皇帝便将贺兰静江重新遣去了北疆。而纷纷扰扰喧嚣中, 并无人注意到一直沉默的贺兰小姐, 在一个冬夜率着车队前往津海港口, 随着商队登上了出洋的大船。
另外一桩震撼京城权贵的大事就是武安侯府被抄了,常年走私, 巨富之家,仓库里满满堆着胡椒、燕窝等名贵香料,地窖挖出来窖藏的白银有三十万两之巨。
更令人吃惊的是, 地窖里还找出来大量的钢铁甲衣。私藏甲胄, 历来是谋反大罪。刀剑尚且能私炼携带, 但私铸铠甲私藏甲胄, 视同谋反。
走私大案立刻上升到了谋逆大案,一时京里风声鹤唳,高门一时几乎宴席都禁绝了, 都忙着与武安侯撇清关系。就连靖国公许安林都擦着汗和盛夫人庆幸道:“幸而没结亲成,多亏了皇上叱责。好事好事。”
盛夫人冷笑了声:“这明显是上边看你儿子还有用,怕你走了邪路, 这才有圣旨叱责,看你还敢给儿子乱结亲吗?”
许安林哭丧着脸道:“京里不都这样吗?
谢翊也始料未及, 但却毫不犹豫地将那些甲胄笑纳了,命人即刻送往大军前线, 连同那几十万白银都充了军饷。这么一抄家, 连兵部都笑了, 甚至暗暗希望皇上明察秋毫, 再多查抄几家。
而一直致力于给皇上奏折要求立后, 在圣寿节上上表贺章上又写了满篇的恳请皇上立后的几个大臣张钦瑜、施文泰、刘廷和,年后也陆续因贪污、渎职等罪过被逮下狱,问罪抄家,收获也颇丰,而那几个大臣也多被发往边疆、海疆效力,满门成年男丁或充军、或治河去了。
而皇帝私下说的话也被有心人流了出来:“朕少年受长辈拘管尚且不够,如今而立之年,尚且还要忍这些空谈误国之人来教训朕家事不成?朕后宫关他们甚事?疆场立功他们做不了,强国富民他们一筹莫展,治国平天下他们倒只剩下一张嘴。在朕这里讨不到近身之阶,便想着押宝朕后宫子嗣上,以为能博个拥立之功,其心可诛!”
这一下朝臣们有些回过味来,皇上这是烦人管教了。说来也是,今上少年时一直被摄政王和太后压制着,从立后到读书,无一不受管束,这是拘管过头了。
皇上独掌大权后,摄政王本就死得不明不白,范家鼎盛之时,满朝朱紫尽出自范家门下。之后范家权臣陆续死了个干净,范太后无声无息去了皇庙养病不出,范皇后索性被废了。乾纲独断,颇有些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脾性。为政也只看重实务,从不专注文章辞藻,最不喜那些上书空谈道德心性,空谈成风,虚骄浮躁之大臣。这些御史大臣们平日不见干什么实事,倒是日日去提点皇上封后生皇子的事,皇上可不爱听教训,可不触霉头了?
再综合皇上这些日子频繁莅临太学,亲自考问宗室子弟学问的邸抄来看。皇上不愿立后纳妃,不着急龙嗣,皇上英明神武,怎可能独独在国本上犯糊涂?自然是别有隐情。而这隐情也只怕是事关龙体。那些不知趣不停上折子的臣子,恐怕就是不停的戳皇上的痛处,揭皇帝阴私了!要知道废后也无子!
一时朝堂上书奏请立后的折子陡然绝了,就连之前上书过的大臣们都暗自庆幸,一则自己为官清廉立身得正皇上没找出自己毛病,二则自己多少还干点事,皇上还用得上。总之皇上没清算只怕是暂时没清算,但一旦自己行差踏错,恐怕去修堤充军的就成了自己了!
谁敢担保自己官场仕途洁白无瑕一尘不染?哪个敢不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