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午休起来,初夏带着岑淮安直奔纺织一厂的家属院。
此时初夏也不知道时间,但太阳依然发挥着它的威力,人走在路上,就是树荫下也觉得闷热又难受。
再加上一直不停的蝉鸣,更让人觉得热了。
纺织一厂距离三厂不算很远,但如果走路过去,也得需要半个多小时。
所以初夏直接带着岑淮安坐公交。
要是被家属院其他人知道了,一定骂她败家,就这点距离还坐车。
车上也热,可比走路快啊。
纺织一厂家属院和纺织三厂构造差不多,不过一厂建得早,家属楼与楼之间挨得紧,而且全是逼仄暗黑的筒子楼。
下午不少人在楼下树荫里拿着个蒲扇扇着说话。
毕竟屋里热,在外面还能有点风。
有人认出来了初夏,和她笑着打招呼,初夏也一个个点头回应。
进到筒子楼里,更闷热了,这里比她和安安住的家属楼热,设计更加不合理。
不过也正常,这样的筒子楼在这个年代最常见了。
王玉兰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看到初夏和岑淮安,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满面笑容:“初夏和安安来了,快进来,我和你爸爸正念叨着你呢。”
初夏没客气地进去:“念叨我没给你们钱?”
“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罗大富,原主父亲,一个大男子主义到极点的人,奉行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一切事情都不管,包括几个子女。
此时他坐在红木沙发上,手上拿着份报纸,没有看,皱眉看着初夏,目光威严。
因为他打过仗,身上自带一股杀过人的暴戾,所有原主和原主兄弟姐妹,没有不怕他的。
他对面坐着的是她大哥,一个完全听王玉兰话的妈宝男。
听到动静的大嫂抱着两岁多的侄子走了出来,她弟弟妹妹出来始终没有出现。
初夏没有回答罗大富的话,抱着岑淮安坐在沙发上。
这套红木沙发她出嫁的时候还没有,包括屋里的电视机、冰箱,全是这两年添置的。
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拿原主的钱添置的,可原主却被饿死了,安安也被饿得严重营养不良。
这些人,都是害死原主的凶手!
初夏捏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冷静下来,直接看向王玉兰:“妈,这几年你借的我的钱,该还了吧。还有大哥,用我的钱养自己一家子,这钱花得是不是特别舒服?”
第14章
罗大嫂一听这话立马炸了:“罗初夏!你故意找事的吧?谁花你钱了?你不要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们身上泼!”
初夏不理她,只看向王玉兰:“妈,你怎么说?”
“初夏,咱家的情况你知道的,你这是想让我和你爸为难死啊。”
王玉兰说着,求助地看向罗大富,罗大富最受不住王玉兰这个模样,只要她露出这个表情,不管她是对是错,他都一股脑地帮她。
“罗初夏,你胡说八道什么!”罗大富瞪着一双牛眼,眼里都是煞气,不像看女儿,倒像是在看敌人。
初夏知道罗大富是会打人的,他那蒲扇大的巴掌,能一下子把原主扇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罗初夏看一眼瑟缩在一旁装不存在的她大哥,再看看一脸愤怒的罗大嫂,还有故意装柔弱的王玉兰。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脸哀愁,一滴一滴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很快就哭得一脸泪痕。
她抱着岑淮安,比王玉兰看着脆弱多了:“爸,妈,你们可怜可怜我和安安吧。爸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俩就要饿死了啊!妈你不要再让我给我弟拿彩礼钱了,我真的拿不出来了。
你每个月都把峥年寄过来的钱借走,到现在一个子没还过,大哥嫂子生孩子我出钱,侄子侄女上学我出钱,妹妹上学还是我出钱,现在我弟弟要三转一响还要我出,爸妈你们是非要逼死我这个女儿吗?如果是,我这就带安安出去跳楼,我们不活了!”
初夏的声音不高不低,如果有心人想听,筒子楼里没秘密。
王玉兰一下子慌了,生怕罗初夏再跑去走廊里哭,赶紧说:“初夏,有话咱慢慢说,家丑不可外扬。”
初夏也只是装装样子威胁她们,她知道最近厂里分房子,她大哥大嫂就指着这批分房呢。
如果初夏一闹,罗家名声没了,这房也就没了。
罗大富听完皱眉,看向王玉兰:“你真借初夏钱了?”
王玉兰眼里划过恼意,这个棒槌,他也不看看家里东西哪里来的,真是一点脑子没有。
“是,是借了点。”
“可不是一点啊妈。我算了算,从我出嫁到现在,每个月你都去我那里拿钱。一开始十块,后来二十,这两年更是过分,峥年寄过来的津贴一分不给我留,有时候我的工资还要走十块二十的。”
初夏在旁边说,这个数目算下来,别说罗大富了,就罗大哥夫妻也震惊得不行,看向王玉兰。
初夏还在说:“我大致算了算,妈你从我那里拿走的钱,加起来最起码有五千。”
“嗬!”
罗大哥夫妇的呼吸都重了起来,五千啊,他们想都不敢想,他妈(婆婆)有五千!
罗大富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五千块钱不可能!你妈胆子小,不敢借这么多。”
“怎么不可能?妈,峥年每个月寄来的津贴我都有汇款单,第一次你说小妹要上学了,家里没钱。后来我嫂子生孩子,给我弟跑工作,大侄女上学,每个月,没有一次落下的,妈你说我算的对吗?五千只多不少。”
里屋的门“咣”一声被打开,罗小妹气得脸通红走出来:“二姐,我上学是爸妈出的钱,不是你!”
“妈的钱哪里来的你不知道吗?真是端着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不过你也不用急,小妹,以后你结婚了妈也会这样对你。”
罗小妹指着初夏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气得转身跑进屋里呜呜呜地哭。
王玉兰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捂着头,带着哭音说:“初夏,你是真要逼死我吗?老罗,老罗我头疼。”
“不孝女,闭嘴!”罗大富一看妻子被女儿气得犯病了,本就不管家里事的他更生气了,觉得罗初夏这个女儿真是不孝!
他们把她养大了,供她吃供她穿,还让她上学,父母花点她的钱怎么了,一点感恩都没有!
罗大哥也赶紧跑了过去,只有罗大嫂低头看自己儿子,撇了撇嘴。
初夏知道王玉兰装的,她直接说:“妈你要是真想让大家伙都知道这件事,我立马喊人来评评理。但是我记得最近厂里要分房子了吧,大哥大嫂肯定也想分一套吧。小弟在拖拉机厂也不知道干得高不高兴,毕竟是花我的钱买的工作,不去看看我总是不放心。还有小妹,不知道她学校的同学知不知道她花着我的钱还对我出言不逊呢?”
王玉兰立马头不疼了,眼泪是真心实意落了下来:“别去。你不就是想要钱,我给你不就行了。”
罗大富气得是真要去打初夏,被王玉兰死死拉住,罗初夏冷冷看着他,拉着岑淮安站到门口说:“爸,你也想整个厂区闻名吗?让出嫁闺女掏空家底养着一家这名声应该不错。”
“不孝女!我当初怎么没一出生把你掐死!”
罗大哥终于说话了,指着罗初夏:“你是想把爸妈气死吗?初夏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初夏一脸无辜:“我这样不都是你们逼的吗?”
接着她看向王玉兰,一脸为她着想的模样:“妈,钱有五千,我只要三千,多余的当我孝顺你们二老的。”
“三千?!”罗大嫂尖叫出声,“罗初夏你怎么不去抢!妈,大不了房子我不分了!”
王玉兰也是眼一黑,不过她还是知道轻重的,赶紧拦住罗大嫂的话:“你不要说话。初夏,三千家里是肯定拿不出来的,家里现在只有五百。”
她叹一口气:“这还是你弟弟的彩礼钱。”
初夏指着屋里的东西,笑着说:“没钱好办啊,这个电视机、冰箱、还有那缝纫机,沙发,让我哥还有我弟弟搬我家里去,你给我五百我同意。”
“你做梦!”罗大嫂最先反对:“罗初夏!凭什么你要就给,缝纫机是我的嫁妆!你个出嫁女还想回来搬空娘家!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初夏没理她,只看着王玉兰:“妈,你说呢?”
王玉兰知道初夏在威胁她,房子不分可以,可如果初夏去了初明的厂里闹。
本来他就是临时工,今年能转正式的,闹了不仅转不了,还会没了工作。
她咬着牙,血气往肺里吞,恨不能上去把初夏撕咬,但她还是忍着气说:“好。沙发是花的你爸的钱,缝纫机是你大嫂带来的,不能给你,电视机冰箱都给你,还有这五百。”
王玉兰从屋里拿出来钱给初夏时,心都在滴血。
“罗初夏,你要是敢拿,以后我罗大富没有你这个女儿!”
初夏把钱往口袋里装得更快了,语气欢快:“好啊。”
气得罗大富想打人,王玉兰拼命拉住他。
她现在有软肋在初夏那里捏着,不敢惹恼了她。
初夏看着王玉兰的脸色,知道是她的极限了。
对着她一笑说:“妈,你记得今天就让我哥还有我弟把电视机冰箱送去我那里。”
然后带着岑淮安满面笑容地转身就走。
刚拉开门,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正笑嘻嘻地和邻居说话。
看到初夏,他脸上露出惊喜:“二姐,你咋来了?正好我买了西瓜,二姐你有口福了。”
罗初明笑得一脸真心,看上去真是欢喜姐姐过来的人。
但初夏知道,他是最像原主妈的一个人。
嘴有多甜多会说话,心就有多狠多白眼狼,算计几个兄弟姐妹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王玉兰是装可怜要东西,他是让你开开心心地给,给了还要记着他的情,把你卖了还帮他数钱那种人。
原主是被他坑得最狠的一个。
初夏的笑瞬间收了起来,神情十分冷淡:“不吃。”
然后一把推开他拉着岑淮安就走,连个眼神都不留给他。
这个弟弟是原主最疼爱的,比疼儿子还疼。
工作原主出钱买的,啥没了都问初夏要,结果呢,原主和安安都要饿死了,他就当没看见一样,有工作也从来没说去看过原主一次,更别说买点东西感谢原主了。
这个家庭,没一个正常人,包括原主和嫁出去的大姐。
罗初明看着二姐走远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二姐以前听到他说让她吃西瓜,肯定又开心又无措,今天她不对劲啊。
他打开门进家,脸上笑容满面:“爸,妈,二姐咋啦?我买了西瓜叫二姐吃她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