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使的职责是除妖伏魔, 从不做无用之事。
荆小玉理所当然:“我想了解你啊。”
崔黎没有理她, 径直走出山洞, 荆小玉见状,连忙飞奔着追上去。
白天的村门是大开的, 出了村门,外面便是崇山峻岭、丰草长林, 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一条崎岖山路从村门前通过,山路两侧绿荫深深, 阳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地落在地上,有种别样的安逸。
崔黎道:“塌陷在何处?”
“就在那儿。”荆小玉往前走了几步, 伸手一指, 崔黎跟在她身后,定睛一看,一段塌陷断裂的路面映入眼帘。
路的确是塌了, 而且塌得刚好是通往淳阳的方向, 直接断了他们的“回程”。
崔黎撩开衣摆, 半蹲下身细细观察。
荆小玉弯腰凑近:“刚才的话题还没结束呢。我说我想了解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崔黎头也不抬,淡淡道:“我只在此待几日便走,你无需了解我。”
荆小玉撇了下嘴:“了解一下又没坏处,问问怎么了?”
崔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应该不喜欢我这样的人吧,何必多此一举?”
荆小玉:“谁说我不喜欢了?我觉得你很好啊。”
崔黎无动于衷:“好在何处?”
荆小玉闻言,站在断裂的路面边缘,认真思考起来:“你看起来很沉稳,很内敛,而且很可靠,我娘说这样的男人就是最好的……”
崔黎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你看到的表象罢了。”
荆小玉:“你敢说你不是这样的?”
崔黎:“这种对话没有意义……”
荆小玉:“谁说没有意义了,我就喜欢这样和你说——”
话没说完,她脚底一滑,身子突然向下方倾斜而去。
“小心!”
崔黎眼疾手快,立刻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他的动作很稳,连手都没抖一下。荆小玉只觉自己似乎在半空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又被崔黎拉回到平地上,她甚至来不及反握回去,对方便松开了手。
荆小玉吓得不轻。
她连忙跑到崔黎身边,一边探头往下看,一边一脸庆幸地拍胸口:“呼,好险好险……”
崔黎出声提醒:“路面不稳,你往后站。”
“哦。”荆小玉这下终于老实了,乖乖走到崔黎身后站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伸手戳戳崔黎的后背。
“又怎么了?”崔黎耐心道。
“我就是想谢谢你……”荆小玉似乎不好意思了,她摸了摸鼻子,语气很快又活络起来,“你看,我就说吧?你很可靠。”
崔黎有些不自在,他没有反驳,只低声道:“看路吧。”
荆小玉甜甜一笑:“好。”
村长家的院子前,少年端着一碗清水,神色热切真诚。
“你渴不渴?要喝水吗?”
唐峭略一思忖,温声婉拒:“谢谢,我不渴。”
她做事一向谨慎,更何况这个村子摆明了有古怪,即使她真的口渴了,也不可能喝这种来路不明的水。
常禹以为她是内心嫌弃不好意思说出来,连忙解释:“这水很干净,是山里的泉水,碗也洗过了,不脏的。”
唐峭摇头:“我不是嫌脏,我是真的不爱喝水。”
话说到这份上,常禹也不好再献殷勤了。
他端碗的手略低了些,神情有点失落。
唐峭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她看着这个清秀寡言的少年,突然生出几分试探的心思。
他是村长的儿子,从他这里套话,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唐峭心念转动,看了看四周,不经意道:“我刚才转了转,感觉你们这里的人都好热心啊。我只是在路边逛了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喊我去乘凉,还有人请我吃点心呢。”
常禹打起精神:“我们村里都是这样的,虽然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但大家都是非常好的好人。”
唐峭闻言,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真好啊,南陵和淳阳就不这样。”
常禹问道:“那里的人不好吗?”
唐峭:“也有好的,不多。更多的是利益至上、勾心斗角,远远没有这里平静安稳……”
她编起谎来十分流畅,张嘴就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其实她连南陵和淳阳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可能了解在那里生活的人是何种状态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满口胡诌。
唐峭不合时宜地想起沈漆灯之前对她的评价,莫名有点想笑。
常禹认真地说:“听起来很累。”
唐峭回过神,轻轻叹气:“对啊,完全没有这里放松。”
常禹安慰她:“你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
“可惜。”唐峭遗憾地说,“等过完这几天,我就又要回去了。”
说着,她又轻叹一声。少女细眉轻蹙,眼底仿佛拢着淡淡雾气,似愁非愁,眼睫半垂,令人心生怜惜。
常禹看着她,眼神不由重新热切起来。
“其实,你要是不想走,也可以——”
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轻慢的呼唤。
“阿峭。”
唐峭:“……”
她微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不用看,她都知道来人是谁。
果不其然,沈漆灯走了过来。
这个人在阳光下实在太耀眼了。无论是修长高挑的身形、漂亮昳丽的面孔、还是放松挺拔的姿态,都让他优越得无可挑剔。常禹眯着眼睛看他,脸上不由自主闪过了一丝自卑与嫉妒。
沈漆灯在唐峭身旁站定,像是没有看见常禹一般,无比自然地牵起唐峭的手,埋怨道:“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唐峭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她强行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平静道:“找我干嘛?”
沈漆灯闻言,从背后取出一支蓝色的花,递到唐峭眼前,笑吟吟地问:“喜欢吗?”
唐峭沉默了。
这家伙居然还摘了朵花。
她一时有点分不清,沈漆灯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单纯地在耍她。
唐峭没做声,沈漆灯见状,将这支花往她眼前又凑近了些,轻声道:“不喜欢?”
他眉眼弯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仿佛只是在乖顺地等她回答,但唐峭却知道,这家伙的小动作压根没断过。
沈漆灯正在她的手心上写字。
一笔一划,轻柔缓慢,带起似有若无的痒意。
他写下了“夫妻”这两个字。
是在提醒她?
唐峭暗暗冷笑,从他手中接下鲜花,嘴角扬起柔和甜蜜的弧度。
“怎么会?我很喜欢。”
常禹原本一直没有出声,然而看着他们这般亲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是……”
沈漆灯瞥了他一眼,脸上笑意不变,眼神却莫名冰冷。
“村长没有告诉你吗?”
常禹微愣:“什么?”
沈漆灯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地说:“我和阿峭是夫妻。”
唐峭:“……”
真想捂住他的嘴。
常禹闻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可是你们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
沈漆灯悠悠补充:“我们是新婚。”
唐峭已经懒得说话了。
常禹:“……原来是这样。”
他眼底的光又黯了下去,但依然勉强保持了镇定。
沈漆灯冷眼看他,然后微微低头,在唐峭的耳边轻声低语:“我们走吧。”
唐峭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像温热的风,但比风更湿润,倾吐在她的耳垂上,带起一种微妙的热度。
唐峭捏紧了手里的花枝,跟着他一起慢慢走远。二人在一棵大树前停下,树荫从他们的上方投落,如同宽阔的华盖,将他们掩盖在隐秘的阴影之下。
树叶簌簌,一道疾风掠过,唐峭骤然出手,沈漆灯反应极快,当即抬手挡下。
他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怎么了?”
唐峭冷冷道:“你在妨碍我。”
沈漆灯似乎很好奇:“我什么时候妨碍你了?”
唐峭:“装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