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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讨命的!”花娘骂他。
    季秋被她这不轻不重的巴掌声打得更起了意……花娘读出他心中所想,脸一红,却摇头拒绝道:“不行,今晚不行。”
    季秋一愣:“你小日子到了?”
    然他算了算日子,却也不是。
    花娘羞嗔他一眼,屋内昏暗的烛光映出她微圆的瞳晶莹剔透,比她脸上的水珠还要亮。
    “我想着过会儿吃饭的时候跟你说的,谁想你这讨命鬼竟这要闹我……”花娘坐在他身上,伸手将脸上的水珠拂去,微微喘了口气,娇道:“我怀孕了。”
    季秋一愣,没回过神来。
    这模样引起了花娘不满,她搡了他一把,问:“我肚子里有了你的种,你不高兴?”
    男人眨了眨眼,一会儿,木讷道:“你……怀,怀……”
    说了半天,也没能将字吐清楚。
    花娘的话像是颗烟花在他脑子里炸开,炸得他晕晕乎乎,结巴了好半响,才找回思绪。
    旋即,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他一把将花娘拦进怀里,喃喃道:“你怀孕了,你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哈哈哈,我有孩子了!”
    说着,他又将花娘从怀里放出来,一双眼稀罕似地看向她的肚子。白皙而平坦的肚子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在外头,水光折射下莹白的皮肉泛着剔透的光。
    他不自觉上手摸了摸。
    花娘见他憨样,又是一巴掌拍下了他的手,嗔道:“大夫说才两个月,你能摸出个什么来?”
    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她脸上与季秋一样,也是藏不住的欢喜兴奋。
    她嫁给季秋快六年,却始终没能怀上,这村子里风言风语不少,三姑六婆们背地里都说她怕是上辈子造了孽果,这辈子才下不了蛋。她性子素来要强,可听了这话,却也只能生生憋下。
    好在老天开眼,终于还是赐给她孩子。
    她微微低头,看着季秋手舞足蹈的模样,乐得像是小孩儿,唇边原本含蓄的笑意逐渐扩大……她伸手捧住季秋的脸,在他侧脸落下一个吻。
    “是,你们季家有后了。”
    说着,她翻身出了木桶,又在一旁寻了帕子将身子擦干,从角落的衣柜里翻出来套干衣。
    季秋仍泡在水里,眼珠子却是紧随着她的背影……
    两人多年夫妻,花娘也没什么好防的,背对着他便将裹在身上的帕子甩开,一件件往身上套。
    “对了,”她一边套中衣,忽道,“今年过了春忙的时候,咱们去京城看看小姑子吧。”
    季春前些年一声不吭地随着季家远房的叔叔进了京城,这些年只回来过一次,花娘知道,这事一直是季秋心里的结。
    他们就快有孩子了,她想把自家丈夫的心里这疙瘩给解开。
    “小姑子要是在京城过得好,自然好,要是不行,咱们便让她跟着回来。”
    说着,她回头看了季秋一眼,却发现男人那双眸子似是着了火似的,烫得她一愣。
    季秋讷讷冲她道:“花娘,我上辈子一定积了许多德,这辈子才能娶了你。”
    男人呆愣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花娘,她走到季秋身边,故作娇嗔道:“我只是这么说,照我想,京城里的人家,什么没有,小姑子只怕过得好着呢。”
    多年以来,花娘第一次在季春的事上松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季秋忙站起身来道:“毕竟是伺候人的活路,哪里能好到哪里去?”
    膀阔腰圆的男人破水而出,瞬间带出许多水花,沾湿了一地。
    花娘见他激动模样,好气又好笑。
    她瞪季秋一眼:““好不好的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说着,她又指了指那一地的水,故作生气道:“我如今怀着身子,不好俯身,这一地的水你给我擦干净了再出来吃饭!”
    说着,却是头也不回的朝着厨房去了。
    两人结婚这么些年,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过争执,季秋也渐渐知道了自己的妻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让他扫水,自己定是去厨房给他热饭去了。
    他嘿嘿一笑,走出浴桶,拾起花娘擦过身子的帕子草草将自己擦干。
    这才穿好了衣服,从屋外寻了扫帚进屋扫水。
    夜晚的薄雾将山脚下的村落严严实实地笼在其中,今夜双喜临门,季秋乐呵呵地哼着小曲儿,赤着脚将屋子里的水扫干净,又打了井水将地刷了。
    烛火照耀下,石砖地上干干净净,泛着清凉质朴的幽光。季秋满意这才满意地穿了鞋,往厨房走。
    左脚刚跨出门槛儿,他忽听一声凄厉惨叫划破薄雾——
    是花娘的声音!
    季秋心里一滞,连忙往厨房赶,因为太心急,被院子里的石磨绊了一下。小脚趾撞在坚硬的石块上,锥心的疼传来,他却顾不了许多。
    不远处,厨房的门大敞开,他站在院子中间,却忽听四面八方传来刀尖撞击之声,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置身铁匠铺里似的。
    雾气四合中,季秋惊慌地四下张望,只隐隐看见黑夜里,人影憧憧,似是鬼魅摇动……
    花娘还在厨房。
    思及此,他急忙敛了心神闯了进去。
    灶里烧着火,他一眼便瞧见躲在米缸旁,脸色苍白的花娘。花娘一双眼紧盯着屋里两个正在缠斗的黑衣人,一动也不敢动。
    锅碗瓢盆落地,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声响,薄雾里隐隐渗出铁锈之气。
    厨房里,身形高瘦的黑衣人拿着剑,矮胖一些的持着刀。刀尖撞击之间,两人在锅台房梁之下翻转交锋……
    高瘦的黑衣人见了季秋进来,露在黑布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虚晃一招,避开对手的刀锋,长剑一挽便冲着季秋的头斩来——
    季秋被银剑的光闪花了眼,下一刻,光影消失,只听又是刀尖击撞刺耳之声,高瘦男人却被矮壮男人从侧面横刀拦下。
    矮壮男人轻功飘至他身前,横他一眼,喊道:“你去,和你婆娘躲在一起!”
    一边说着,手里的长刀却是未停,刀锋一转,逼着对手的命门而去。
    高瘦男人持剑欲挡,谁知那大刀击在他的剑锋上,却似是千斤铁锤,须臾只见,他手中长剑断成了两半。
    刀锋杀意未停,矮壮男人侧身转刃,猿臂一斩——
    鲜血瀑出,高瘦男人的头被他砍了下来,“咕噜噜”地滚到了季秋面前。
    凹凹鲜血将那头染得似是幽冥鬼魅。花娘只见了一眼,一声惊叫之后昏倒在地。
    季秋堪堪将她扶住,自己却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哆嗦着唇,看着面前身形矮壮的黑衣人扯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黝黑的脸。
    他看了一眼季秋夫妻,庆幸似地喃喃一声:“还好,就差一点儿。”
    “什么……什么还好?”季秋怔怔问他。
    男人看他一眼,却没作答。
    屋外刀剑之声渐缓,不多时,彻底消弭。
    厨房里又进来了另一人,还是黑衣打扮。他未覆黑面,模样清俊,似是那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他看了看缩在墙角的季秋二人一眼,走到矮壮男人面前,哥俩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也似是庆幸道:“晋二,还好我们多赶一晚路,没错吧。”
    “丰源,你少说废话。”晋二一把抚开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昆仑将军让我们把人带回去。这里不太平,咱们今晚就走。”
    “行。”
    丰源偏了偏头,指向米缸旁已然晕倒的花娘,笑着冲进晋二道:“这好办,不是已经晕了一个吗?”
    季秋听了听的话,见他双眸含笑,心里却开始发毛。
    顾不得许多,他站起身来。
    蹲了许久的腿又刺又麻,他蹒跚着走到花娘面前护着她,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还有没有王法?”
    丰源见状,唇边笑意更甚,一边朝他走来,一边道:“哟,还挺有种。”
    话音刚落,丰源已行至季秋面前,藏在身后的左手持着一柄玉扇,朝季秋侧颈轻轻一敲——
    季秋眼前一黑,“轰”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瞧见季秋倒地,丰源转身对着晋二骚包一笑:“瞧,这不就行了吗?”
    作者有话说:
    白痴作者上传昨天章节的时候,漏了一段,今天返回去看才反应过来。
    那段我下午已经补了,大意就是晏泉让昆仑救下季秋,引出今天这章。
    另外:评论区的留言我都看过了,感谢各位的生日祝福。今天这章评论区留言发红包~
    第三十章
    是夜, 宋姝画完新月的符纸,打了个哈欠从书房出来。
    春末的别院草木清香弥漫, 夜已深,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绕过回廊,头脑昏沉。然,当她行过晏泉房门口的时候, 却忽听里头传出阵阵像是野兽般的低鸣哀呼。
    那呼声不大,听着却甚是凄厉。
    宋姝皱眉,转身推门入内——
    寒月清光透过窗棂照在半边床榻上, 照亮了晏泉一张纠结的脸。
    他似乎是沉进了什么梦魇里,双眉紧蹙,整个人在床上缩成一团, 模样十分可怜。
    男人嗓间溢出一声声同野兽般的低呜哀嚎, 像是被困在了尽处的狼犬,呜咽里满是绝望。
    宋姝不作他想上前轻拍他的脊背,温声唤他。
    她想起嬷嬷曾说过,被梦魇住的人不能强行弄醒, 否则会伤精魂, 声音越发温柔起来……
    晏泉薄唇紧抿,俊脸上冷汗密布, 他在梦里, 又回到了初来幽山别院之时。
    睡梦中, 自己手足尽断,像是烂肉一样摊在床上。每日一睁眼,便是吴全那张狰狞的老脸, 随之而来, 是一整日花样翻新的毒打虐待。
    他像是一头被圈养的牲畜, 毫无尊严,只能在不分昼夜的残忍刑法中往复,在无边无涯,锥心刺骨的疼痛里坠落。
    黑暗笼罩,他在无底的深渊里急速坠落,一眨眼,却又回到了大婚那日,回到了墙上的洞窟里——
    四肢百骸细细密密的疼痛传来,他紧咬着唇,浑身发抖。黑暗中,他看不见自己的扭曲的身体,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将在这无人问津的脏污之处断气。
    他咬紧牙关,勉强止住在喉间破之欲出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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