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事。”
“什么事?”
“别的事。”
赵初歇却听他声音不对,追问他:“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时明舟怔怔捏着手机,茫然望着周遭,很奇怪,他明明之前听见这道声音和许祈打电话,有时温柔有时娇俏像个无赖。
他还羡慕过,可现在,怎么就忘记了,怎么就没认出是她。
“时明舟你……”
“我……晚上回去跟你说,可以吗?”怕露馅,他匆忙挂了电话,癔症般的发呆。
许盼不放心地追过来,就看到他毫无声息地坐在地上,旁边是垃圾桶,散发着腐烂的恶臭,他却浑然不觉。
许盼走过去,半蹲下来,伸手去扶他:“回去吧。”
时明舟慌乱掩饰痛苦的情绪,扭头看过来:“嗯,我……”
许盼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却带着力量:“我弟弟不是那种人,他会感谢你,谢谢你照顾小初。”
“不会,他……”时明舟摇头,“是我不好,我不该……”
是他不该强求,死缠烂打,从始至终,都是他错了。
“不是该什么?”许盼认真地说,“她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好孩子应当拥有幸福。”
时明舟红着眼眶:“姐,我不是好孩子。”
“怎么不是?谁定义的?”许盼哄他,就像哄弟弟一样,“姐姐觉得你是好孩子。”
“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不会说。你和小初好好在一起,你们要幸福,要开心,要健康,这是我、也是许祈愿意看见的。”
“可以吗?”他被蛊惑,像个稚嫩的孩童,天真地问。
“当然可以。”许盼眼眸郑重,一锤定音。
时明舟站在餐桌前,墙上贴着他和赵初歇的合照,背景都是他们在一起后去过的地方。
也是他洗出来的,精心保存。他对这段恋爱,付出了全部的爱意。
有一张是赵初歇的单人照,也是侧着脸。
如今想起许祈手机上的壁纸,与赵初歇的眉眼重合,浓密卷翘的睫毛,鼻梁的小痣,越发的清晰明了。
他伸出手,用指腹摩擦她的照片:“班长,我是不是很自私,人家都说兄弟妻不可欺。”
许盼说,他也能拥有幸福。
可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也能拥有幸福啊。
他闭上眼,像是不忍再看,那些伤痛挥之不去,永远都是一道坎。
时明舟无力蹲下来,抱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很久,久得他双腿麻木失去知觉,他听见有人拿钥匙开门,陡然抬起头,进门的赵初歇被他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
时明舟茫然,又去看挂在玄关上的时钟,十二点。
“我……”
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说他的痛,他的苦;想说许祈的事……可话到喉咙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像是被堵住,难受得发紧。
赵初歇放下包,蹲下来去摸他的额头:“怎么了?”
她的掌心是热的,他控制不住地蹭了蹭她手,嗓子又干又哑:“你,怎么回来了?”
赵初歇叹息,瞧他狼狈又可怜的模样:“我请假了。”
她搀扶他起来,去沙发上坐着,让他看着自己:“时明舟,你到底怎么了?从昨天开始你就很不对劲。”
原来她看出来了,是为他请的假。
时明舟喉间发哽:“赵初歇,我好难受。”
赵初歇跟着揪紧心脏,去看他的身体,一会儿摸他的心脏,一会儿探脉搏,直到看到他右手的伤痕:“这是怎么弄的?”
时明舟不自然地想要扯回手,赵初歇握得很紧,眼睛盯着他。
他说:“摔的。”
“你撒谎。摔的能摔成这样吗?”
赵初歇捧着他脸,神色严肃,一字一句:“时明舟,你在瞒我。你有很多事都没有告诉我,我一直没开口问,是在等你跟我说。”
她眼睛黑白分明,不参杂任何杂质,永远澄澈明镜。她说给时间爱上自己,她便真的在漫长岁月里爱上自己。
原来是他不够好。
“赵初歇,我……”
时明舟难堪地闭上眼,不敢去她的眼睛。
“你睁开眼,看着我。”
时明舟沉默。
“时明舟。”
时明舟牵动唇角,终于开口:“ptsd。”
“我经历过真实战争,患上了ptsd。”
赵初歇沉默,掩埋的故事被连串起来,是因为患上ptsd和腿伤,所以才退役。
原来那一次在都江堰,他听到她在看纪录片,所以才发病的。
她知道战争和灾难的残酷,他们仅仅只是通过视频和画面都想哭,更何况他们是亲身经历者。
可时明舟知道,自己撒谎了。
他要说的不是这个,他舍不得这么好的赵初歇,带给他温暖和爱的人。
她为他编织了一张温情的网,他被网住,撒下一道又一道的谎言。
他的怯弱和自私,终将会惩罚自己。
可现在,他只想抓住她。
时明舟睡了,赵初歇陪在一旁,叹息地抚摸他的脸颊。
她从来不知,他身上埋藏的故事,藏得那么深,让她心疼。
不知睡了多久,时明舟从混沌的梦里醒来,发现赵初歇抱着他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