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第二点……你觉得王阿娟和陈默的关系怎么样?”
他这个问题的跳跃有点大,郑功一时没接上,直愣愣的看着他。
会议室里尴尬地沉默了一会。
方恒安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林熹。竟有点怀念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讨论,那种会心一笑的淋漓尽致。
郑功渐渐反映过来:“那天在接待室,那小子似乎知道有监控,暗示他妈王阿娟不要乱说话。可惜王应该没听懂,被林熹一激就全交代了。”
方恒安:“传递出两个信息。”
“一、和一般家庭父母权威方的结构不同,陈默家可能是相反的。所以当面对强势的儿子,王阿娟只是悲伤,没有表现出意外。”
“二、王阿娟和陈默应该是某个共同秘密的固守体,但是王阿娟可能不了解全部真相,或者没有意识到自己所知信息的重要性。”
”再结合王阿娟的性格——色厉内荏,表面泼辣但缺乏主见。事后,陈默一定会问她具体说了什么话,这时候,王会把警方和她聊的还有她泄露的话全部告诉儿子。”
郑功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那么,他首先会知道我们在怀疑钟力,然后……如果他真的是凶手,他会意识到母亲王阿娟泄露了关键的信息。”
“所以,陈默近期很可能会合情合理的用受害人家属身份问询有关钟力的情况,我们如果停止调查他,就等于告诉陈默——你才是我们的第一嫌疑人。现在物证和动机还没有完全闭环,不能打草惊蛇。”方恒安说。
郑功:“懂了懂了,佩服佩服。”
方恒安:“还想篡位吗?”
郑功叹了口气:“我发现你心态真是好。都被孙局训成那样了,一个月万一破不了案看你怎么办?”
方恒安心宽地说:“那我就改行。甚至可以回去读个博士什么的——老郑,你别替我操心了。其实我觉得这事情的走向挺好的。如果一个月破不了,这是我的能力问题,我认输。如果能破案,也不需要为此牺牲别的,不会内心煎熬。成败都清清楚楚,孙局容我这样,已经算是顾念长辈情谊了。”
郑功听到“牺牲”那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气氛略微有些凝重,他想缓和一下,便上下打量了方恒安一会:“哎,恒安,按理说最近这焦头烂额的,但我发现你都有心情消遣我了,不是前段时间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整个人和鱼儿入水似的活过来了——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方恒安忽略了他的奇怪比喻,思考了一下:“比较复杂。”
他这幅样子就仿佛意味着八卦,还是有些难言之隐的那种。郑功平生最爱看别人热闹。
尤其是方恒安这种从小到大都没太多热闹可看的。
方警官很少说私事,倒不是忌讳什么,而是他本身话就少,又长了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少数被颜值所惑坚持撩拨的,也一并被冰冻得退避三尺。
但郑功知道,问方恒安这人话很有意思——他很少生气并且讨厌说谎,最高应对策略是避而不答。
郑副队顿觉新鲜:“复杂正好啊——你刚才不是说要请我吗?今天吃个夜宵我们唠唠?”
“唔……我今天晚上有点事。”
“有事?”郑功重复了一遍,不知怎的联想到前头说的那“复杂的好事”,整个人突然福至心灵:“恒安,你……”
方恒安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看了一眼办公室紧闭的门,有点想来打开直接走出去。
他这人很少生气并且讨厌说谎,最高应对策略是避而不答。
“——你不是谈对象了吧?”
第21章 墓园与发丝
方队刚端着水挡住脸想“避而不答”,结果被这“谈对象”三字砸了一脸,手一抖差点把杯子磕在鼻梁上。
一方面是惊的,另一方面,却又带了些微妙的其它东西。让这份惊慌显得有点“虚”。
郑功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复杂的神态出现在方恒安脸上。
方恒安一脸复杂地摇头:“你先别问这么多,我现在也说不清楚。”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下意识轻了点:“不过……的确有个问题想问问你的看法。”
下午的日光洒在警局的办公室里,散落在桌上的a4纸泛着浅浅的暖白。
这个春日有绿色的冰激凌、翻腾的啤酒,也有步步紧逼的机车族、暴尸荒野的中年地痞。清浅的光明让人觉得触手可及,蔓延的黑暗也似乎只要勇往直前终可拔除。
这是一个普通的春日,也似乎是一个纯粹的让人充满希望的日子。
和方警官聊完公私双事的郑功心满意足地走出会议室,发现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他点了个加班必备垃圾食品套餐,然后幸福地掏出手机给女友回拨了电话。享受对方因为一下午没被回微信而喷薄的怒火。
秦澜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正看到方恒安拿着车钥匙出去。
她来警局半年,刚好是顾教授去世以后认识的方恒安,总觉得自己的这位师兄虽然年长不了几岁,却有种特殊的沉稳,因此完全当得上一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