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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警官的妈妈在削凤梨时倒是颇有叱咤风云的法界女强人气质。她顺着凤梨籽纹理刷刷几下,就切出了漂亮干净的果肉,再几刀豪迈地切成圆片再插上牙签,放在床头柜前。
    顾临奚拿了一块在手里,细嚼慢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给他们母子叙话的空间。
    如果不是怕太刻意的话,他甚至有点想避出病房外面去——虽然方恒安现在已经没大碍了,但父母心悬了一场,定然后怕,有很多话想说。
    就在这时,他听到“啪” 的一声,这位记忆里真诚温柔的女士一巴掌拍在她儿子胳膊上:“你这傻小子,我早说你这个协调能力和反应速度不适合当警察,这不害人害己,还连累了你室友!”
    顾临奚:“……”
    方恒安“嘶”了一声,偏了下身子:“妈,牵到我伤口了。”
    他彪悍的妈妈说:“傻小子,当你妈和你一样傻——你伤在另一边,我可小心避开了。而且,我问了你主治医生了,你这看着吓人,其实运气好,没真伤到什么五脏六腑。就你这牛一样的体格,肯定没几天就好了。”
    这心宽的女士话虽这样说,却轻柔地扶着儿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去替他烧热水。
    等方恒安把药吃完,顾临奚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是我连累了方警官才是,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不知为何,比起秦澜的不忿,方恒安妈妈的照拂亲切反而让他更加得坐立难安。
    没想到正拿水壶接着水的女士却满不在意地回头道:“你别帮那傻小子说话了,刑警队和我们家属都清楚当时的情况了。恒安全场杵在那,是你提示了狙击手绑匪的位置,还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当靶子。如果不是你,那歹徒穷途末路地乱砍乱射,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他推开你那一下,充其量是将功补过,尽本职工作。”
    顾临奚觉得逻辑上的确没什么出入,但感觉上总觉得怪怪的。
    方恒安的妈妈已经烧完了水,给他们俩各自兑了点凉水和成温的。
    她到顾临奚那头放下杯子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这么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也不是为国家卖命的人民公仆,万一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冲那么前。”
    “生活里有趣的事有很多,为了救人牺牲的确很伟大光荣,但七情品尝、食色百味,又何尝不是我们普通人庸常的幸福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和顾临奚记忆里的影子奇妙的重合在一起。可能是她的叙说让他联想到了那些平和温馨的烟火场景,一直起伏焦躁的心都安稳平静了下去。
    不过……
    顾临奚:“……”
    这话挺有哲理的,但听着似乎更不对劲了。他总觉得自己的形象在这位女士眼里怪怪的,仿佛发着光的烈士像。
    这三两句话就将平时舌灿莲花的顾教授说的无言以对,只好保持得体的微笑。
    她去找医生开药单的时候,顾临奚对方恒安说:“你妈挺和善的。”
    儿子差点被歹徒毙了也不见有什么心理阴影,该吃吃该乐乐。对差点坑死自己儿子的人也这么温柔慈爱。
    方恒安淡淡地回答:“我妈心很宽。而且我当时坚持做警察时他们就有思想准备。”
    心宽的母亲大人找过医生回来,看顾临奚也没有睡觉的意思了,就索性坐在床边和他们闲聊。
    说是闲聊,顾临奚不爱说私事,方恒安是个沉默的棒槌,其实是这位女士一边倒地讲下生活琐碎趣事——主要是方恒安小时候干过的熊事。
    不知怎的,这种聊法竟然热火朝天地持续了很久。
    顾临奚以为自己会不适应这种生活气息很强的家长里短,没想到竟听着津津有味,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方警官从做他学生时就一本正经——有时看起来比他这个老师还像老师,没想到在家人朋友眼里是这副样子,这反差大的有些……可爱。
    同时,他也把方恒安的妈妈和记忆里的某位律师对上了号,她叫苏晓辰。
    苏律退休前是著名的婚姻法和女性权利律师,退休后还发挥余热写了好两本性别主义的著作,其中还有纳为课程制定读物的。
    或许也只有这种温暖又有力量的人才能让那些被生活和社会习俗压的喘不过气的弱势群体鼓起勇气争取权利吧。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传来饭菜的香味,原来是又到了晚饭的时间。
    医院其实是为病人和家属提供餐点的,但苏律说方恒安嫌弃医院饭菜味道不行不肯多吃,因此给他们带了饭菜。结果发现医嘱说方警官今天还只能吃流质,这鱼汤和排骨就全便宜了顾教授。
    顾临奚并不觉得方警官会挑食——方同学读研的时候就常窝在实验室吃学校那咸的能让猫掉秃毛的盒饭。但也心照不宣地接了苏女士的好意。
    顾教授吃饭的习惯其实可以根据环境和氛围自动调节,但是独自一人或者放松的时候真实的习惯就出现了。
    ——他比较安静和讲究,吃饭的时候一般不喜欢说话,如果有骨头的肉类会慢悠悠地把骨头用筷子剔出来或者切成小块再吃。
    这其实又是一个很不符合中国家庭用餐氛围的习惯,因为中国的烟火气是和热闹挂钩的,而这样的用餐习惯很容易让旁人自惭形秽,跟着进入一种尴尬的冷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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