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的蛟筋冰冷刺骨,这死物已经妥帖放了一路,千里奔袭亦不敢有片刻松懈,谢袅从袖中掏出它,唇边逸出冷冽的笑意,道:“这东西你不要了?我可没答应!”
说着她忽地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喷涌的血滴尽数洒在蛟筋上,瞬间绽出奇异的金光,她用力在蛟筋之上一捏,又捏了个诀。
一柄样式简易的短弓徐徐浮现,两者合二为一。其上光华流转,现出几道妖冶的暗红色纹路。
沈临熙忽然变了脸色,蹙眉审视一番,冷言冷语地嘲讽说:“谢袅,你要做什么疯事?你别以为你做柄破弓出来就能回转我的心意,从今往后我只会爱渺渺一人!”
温渺细细弱弱的嗓音也适时响起:“师姐怎么在用血铸弓,这可是会伤及元神的。你本就根骨平平,这些年刻苦修炼才从雉鸡修炼到小有所成的。”
在说到雉鸡二字时,温渺极为刻意地顿了顿,才又接着啰嗦:“你,你若是生气,便来找我出气吧,都是我不好,别迁怒师兄!”
语毕,温渺伸出一只细白的胳膊,很是无畏地拦在了沈临熙的身前。
谢袅与温渺同出鸟族,世上精怪一族极为少见,但当今人族掌权,精怪属妖族,地位低下。
她原身是只平平无奇的雉鸡,得了机缘入派修炼。她向来有些介怀这一桩事,温渺却偏偏要提,恨不得把她贬到尘埃里。
至于温渺自己,是罕有的羽人后裔,天生有双翼,原形是鸟首人身,她亦以此自矜,自觉比起谢袅的雉鸡原身高贵千百倍。
沈临熙自然大为感动,立刻又指着谢袅怒骂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别吓渺渺了,她和你这样低微的雉鸡精可不一样!山精野怪得到些灵气滋养而已,你有几分本事来寻仇?要撒气你冲着我来!”
“起于微末又如何?为什么偏生是我得到灵气化形?你们二人自视甚高,但论课业、论能力,皆是平平。纵使你们合力,都没有与我一战之力。”谢袅面色沉静,傲然回应道:
“你且放心,自是会冲着你来。你前面说什么,从今往后?你真以为自己还配拥有?”
她从进门开始一直在仔细感受内力的流转,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容忍这两个人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即使倾尽全力,身死魂消,她亦会奋力一搏。
他们俩说得都没错,谢袅的原身是低微,偶得灵气走上修炼一途,拜师凤鸣派成长至今,也不过是修成了精。
虽说他们二人平日里不思进取,灵力不过尔尔。但若想出了这口恶气,也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蛟龙筋为弦,什么样的箭簇才能配得上这把弓?
自然需祭出自己的骨头。
一旁的沈临熙惶恐地看着面前的画面,面容姣好的少女脸上浮出森然笑意,手探向身后,莹白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变幻出利爪破开一个洞,爪尖从洞口伸进去,抽出一根鲜血淋漓的骨头。
她分明痛得直倒抽冷气,但笑意不减,似乎抽骨一事让她痛快万分一般。
原本谢袅对疼痛的忍受度一向很高,寻常受伤挨打她都不以为意,但抽骨这种自损的缺德事情她也是第一回 做,十足比得上钻心蚀骨之痛,四肢百骸都痛苦得恨不得立时死去。
谢袅浑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连发丝和眼眸都焕发出隐隐的火红色,她不惜将自己的灵魂都燃烧殆尽,亦要凭一己之力除了眼前二人!
狂风骤起,风云变色,宫内定有许多弟子见此异象,会马不停蹄向此地赶来。谢袅甩出符咒,抹上鲜血,将三人一同困在结界内。
“天哪!非我族类果然可怕!”温渺如小兔子般惊惶地向后一跳,摸出神行符试图逃离,却被结界死死压制得动弹不得。于是她一个劲往沈临熙怀里钻:“师兄你看她,怎能对自己做这么狠毒的事情!我们得罪了她,岂不是要杀了我们?”
温渺早以人族身份自居,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临熙已是面如土色,牙齿打颤地说:“是妖法,她这精怪一定是学了什么奇诡的妖法。她哪有这么厉害!”
自我安慰一番后,沈临熙提起剑,直直指向谢袅,威胁道:“你再不停手,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
谢袅变出一块磨刀石,充耳不闻沈临熙极具恐吓意味的话语,将刚抽出的骨头细细打磨起来。沈临熙见她不理,一剑刺过去,快要触碰到时,她身上疾风骤起,将沈临熙连人带剑地拍到几米外的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出血来。
温渺哀叫一声,慌慌张张跑过去扶起沈临熙,嘴里叫着:“你怎么能伤了师兄!你不准乱来,我不许你伤他分毫!”整个人却抖得厉害,连剑都不敢拿起。
“替天行道?那你也得有这个本事!”绕着谢袅的疾风猛地停歇,转而呈金色的浮光,她颇有耐心地将骨头一端打磨得锋利无比,也不顾背后汩汩流血的伤口,弯弓搭箭,瞄准二人。“好一对恩爱佳偶,我就送你们一并去见阎王吧!”
闻言,才被打飞的沈临熙早已气急败坏,飞身而起一剑刺向谢袅,直对心口,欲取其性命。谢袅闪身向后,轻巧地转动手腕将弓调了调位置,凝聚全身气力一箭射出。
沈临熙拉住温渺,仓皇避开,骨血精魂铸就的箭簇如有生命般不停歇地寻觅他的位置,迅疾地再度刺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