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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默大脑是放空的:“不搬了,就在你那边吧。”
    淮烟一直在旁边听着,最后忍无可忍,一把抽出手里的刀:“你们是当我脾气很好,还是当我已经死了?”
    “你到底……”孟宁一句话没说完,淮烟非常不想听他那一直飘着的、很像死人突然诈尸之后压不到实处的声音,抬腿一脚直接踹上孟宁胸口。
    “你最好给我闭嘴。”淮烟说。
    孟宁身材纤细,常年在地下实验室里待着,体质一直不怎么好,被淮烟十成十的脚力一踹,惊呼一声,踉跄着往后倒,撞倒了客厅里的椅子,整个人摔在地上,直接吐了口血。
    “你干什么?”向默没想到这人会动手,赶紧去扶孟宁,冷冷地看着淮烟,“这里是我家,请你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淮烟被气笑了,慢慢走到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身边蹲下去,眼睛危险地眯起,压着的唇角让他好看的脸上多了一些嗜血的味道,刀尖还对着孟宁。
    向默以为淮烟要伤害孟宁,迅速找准时机,一把握住淮烟手腕反拧了一下。
    淮烟吃痛着反抗,再疼都没松手,两人不相上下的挣扎间,刀尖冲向了淮烟自己这一边。
    向默注意到了,盯着那冰冷锋利的刀尖,心脏一阵紧缩,很怕那把刀会伤到他,一把松开淮烟的手。
    禁锢着淮烟手腕的力道一下子松开,淮烟手臂一转,他也没想到刀会直接划上向默的胳膊。
    孟宁在旁边说了一句“小心”,但向默的羽绒服还是被划破了,里面的白色羽绒飞出来,还沾了刺眼的血。
    淮烟迅速收回刀,他从来没想过,祝城渊送他的刀,有一天会伤到他身上。
    听到外面楼道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淮烟就知道齐烨梁带着人已经到了,他刚刚已经给齐烨梁发了信号。
    淮烟不习惯家里有人,齐烨梁一直都在附近待着,一边找人一边保护他,他只要一发消息,他们很快就会到。
    齐烨梁一进门,看到淮烟一脸沉痛,正拉着捂着胳膊的向默。
    齐烨梁在不大的客厅里环视一圈儿,一看就知道房间里发生过争执,房间里总共就三个人,一个是他家老大,一个是他家老大的老公,所以他二话没说,直接冲着房间里的第三个陌生人,一脚又踹在了孟宁胸口。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敢在这里撒野?”
    这回孟宁白眼儿一翻,直接被踹昏了过去,向默想去护都没来得及。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向默愤怒地看向齐烨梁,还有围了屋子一圈的人,捂着胳膊想去看孟宁怎么样了。
    淮烟拉住向默另一个没有受伤的胳膊:“你如果再敢动一下,我就不敢保证他的安全。”
    说完威胁的话,淮烟鼻梁一酸,现在竟然需要用别人来威胁向默。
    不过没关系,不是他的错,淮烟很快在心里安慰自己,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向默果然不动了,老老实实站在那,又看向齐烨梁:“你们别动手。”
    齐烨梁很无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看向淮烟问:“烟哥,他怎么了?”
    “他又忘了。”
    “……”
    淮烟直接脱了向默身上的羽绒服,让他坐在沙发上。
    淮烟在这边住了很久,所有的物品都知道放在哪里,很快从卧室抽屉里找出药箱。
    向默看着他在自己房子里来去自如,却并不觉得突兀,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淮烟半蹲在沙发旁边,单膝跪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卷起向默胳膊上的毛衣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儿还往外淌血的精炼手臂。
    伤口不深,但是很长,红红的一个长道子,淮烟打开药箱拿出消毒棉球。
    向默没反抗,任由淮烟摆弄自己,垂着的视线一直盯着眼底帮他仔细处理伤口的男人,清楚地看到男人在看清他手臂上伤口时睫毛动了动,他眼眶还是红的,看起来很难过。
    男人拿着消毒棉球给他擦掉手臂上的血,指尖偶尔扫过他手腕内侧,感觉到男人指腹的温度有细风吹过,在微微发着抖。
    向默别开眼,感觉只剩手臂上的痛感,那痛感正在一点点填充他身体里的空洞,竟然觉得满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向默烦躁地掏出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叼进嘴里,他摸了一圈没有火,就那么叼着。
    淮烟给向默处理完伤口,把药箱收好,从向默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放进嘴里,摸出茶几下面的打火机,给自己点着后用力抽了几口,烟雾都冲着向默的脸。
    “火用一下。”向默咬着烟头,含含糊糊说。
    淮烟含着烟蒂,眼睛斜向上看着向默,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点,但没有想要给他打火机的意思。
    向默来了烟瘾,也不管那么多了,一低头,他嘴里的烟头对上淮烟嘴里正燃着红光的烟头,半合着眼用力吸着,直到点着为止。
    烟雾缠绕在两个人脸上,像一把细线,捆住他们又在慢慢收紧。
    在无法动弹前,向默动了动早就僵硬的后背,身体靠上沙发,避免了一场他无法预知的浩劫。
    孟宁还没醒,旁边高又壮的男人看着他,向默烟头一指孟宁:“你把他放了,你想要我干什么都行。”
    淮烟抽着烟,舔了舔被烟熏得发干的嘴角,看着向默嗤了一声说:“我如果说,想把你捆回家,捆到我床上呢?你也愿意吗?”
    向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祝城……”
    “你是祝城渊,”淮烟直接打断他,“我是淮烟,我们认识一年结婚三年,三年前你在暗河边出了事,我以为你死了,直到几个月前我在迷尹街牛郎店的一间房间里再次遇见你,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我不会认错……”
    “我之前受了伤,做了手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不记得了。”
    向默夹烟的手指摁在太阳穴上用力揉着,努力回忆,没有淮烟这个人,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有这个人。
    几秒钟后,向默的头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始疼起来,一开始只是一阵阵像针刺一样的疼,但很快疼得像要裂开了,头顶冒了一层汗,他痛苦地捂着头,整个后背都弯了,马上就要一折两段一样。
    淮烟猜测又是副作用发作了,张开手抱住快从沙发上滚到地上的向默。
    淮烟吓得脸都白了,一扭头:“老齐,快打电话,然后把那个人给我弄醒,把他给我弄醒。”
    齐烨梁不敢耽误,打完电话把昏死过去的孟宁拖进浴室,用冷水把他浇醒了。
    “你别想了,别想了,”淮烟抱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向默,用手心擦着他额头上的冷汗,“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不想了,不想了。”
    昏迷的孟宁醒了,浑身湿淋淋地又被齐烨梁拖了出来,看向默的样子,知道是副作用又发作了,赶紧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吃药,给他吃药。”
    淮烟一手抱着向默,一手直接掐住了靠上来的孟宁的脖子:“这是什么药?”
    “咳咳,缓解他头疼的药,他的手术就是我做的,三年前是,两个月前也是,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向默的身体情况。”
    孟宁就那么看着淮烟,他确信淮烟不会拿向默的身体开玩笑,被淮烟捏得扭曲的脸,阴森森地笑着,还夹杂着嫉妒跟报复的快感:“除非你想让他疼死,要不然你就掐死我。”
    沙发上的向默痛苦地呻吟着,嘴里喃喃地喊着“药,药,快给我止疼药”,他手臂上刚刚处理好的伤又开始出血,浅色沙发已经被血洇透了好几块,指甲深深掐进淮烟的手心里。
    淮烟掐着孟宁的脖子又用力了几分,就在孟宁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又要翻白眼儿之前,淮烟松了手,一把夺走他手上的药瓶。
    “吃几片?”
    “两片,咳咳。”孟宁翻着白眼儿,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着。
    倒出两片药,淮烟把药放进向默嘴里,齐烨梁递过来早就倒好的水,向默喝了水吃了药。
    淮烟洗了条热毛巾,擦干净向默脸上的汗,又给他处理了一遍手臂上的伤跟血,从卧室里拿出一条毛毯盖在向默身上,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睡觉一样。
    向默吃过药,疼痛很快缓解,最后蜷缩着身体沉沉睡了。
    淮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向默头疼发作的样子,原来他是那么痛苦。
    向默努力想他的时候,是那么的痛苦。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这次不是迷尹街的医生,而是淮烟早就安排在附近的医生,他们给向默检查完,说没有太大问题,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淮烟又倒出瓶子里的药仔细看了看,之前的那些白色药片他已经化验过,是抑制神经类的止痛药,降低大脑的活跃度,吃多了会有无法预估的副作用,大脑损伤,记忆力减退,神经错乱等等。
    这次的不太一样,颜色不是纯白,偏黄。
    “这次是什么药?”淮烟指着孟宁问。
    “还是抑制神经类的药,只不过改良了一下,没有那么多的副作用,”孟宁还在旁边咳嗽,“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向默直接关在实验基地吗?因为我根本不怕你们会重新遇见,因为你不敢拿向默的命开玩笑,而且三年过去了,我的技术好了很多,向默这次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想起你。”
    “淮烟,你如果想要他好好的,就别再刺激他,放我们走。”
    淮烟忍着把孟宁捏死的冲动,冷笑一声,谁都别想离开。
    -
    -
    等到向默醒了,淮烟才带他离开迷尹街。
    淮烟早就让人带走了孟宁,向默只能乖乖跟着淮烟走。
    因为修路,齐烨梁绕了路,路过地下城陵园,就在他们的车经过墓园大门时,淮烟让齐烨梁把车开进去停在旁边。
    淮烟让向默跟他下车,向默一开始没动,偏头看着窗外。
    就在淮烟又要拿孟宁开口的时候,向默动了动身体,推开车门跟着他下了车。
    淮烟从车后备箱拎出一把铁锤,带着向默往墓园里走。
    墓园很大,路灯不算太亮,影影绰绰立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墓碑,夜色里都是死亡的青灰色,上空缭绕着毫无生机的雾气。
    这里的路淮烟太熟悉,这三年里他来过无数次。
    向默跟着淮烟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个单独的墓前,墓碑上贴着祝城渊的照片。
    向默在看清照片上的人时,瞪大了眼睛,甚至不太敢相信,照片里的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墓里没有祝城渊的尸体,这底下埋着的只有祝城渊的一件大衣。
    以前淮烟跟祝城渊讨论过生死话题,祝城渊说,人类的寿命在慢慢延长,他可不舍得淮烟一个人,也不舍得放手,所以一定会好好地陪他过完一辈子。
    三年前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所有人都在跟淮烟说节哀,人群里都是惋惜的叹气声,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低语。
    他们都走了,淮烟一个人跪在墓前,一动不动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祝城渊一如往常看着他,眼神又直接又热,淮烟很爱看祝城渊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在看向他的,里面没别的,只有他。
    照片是淮烟随手拍的,他还记得,那次是祝城渊刚结束为期半个月的任务,难得有了三天假期。
    两个人半个月没见,祝城渊一回来就在床上把他折腾个没完,第二天他没能起来上班,下午醒的。
    祝城渊在院子里正在弄那些花花草草,跟身边的安诺说着话,安诺在纠正祝城渊浇花不对,什么花该浇多少水,施多少肥,都是有讲究的。
    淮烟走到院子里,远远喊了祝城渊一声,祝城渊回头,看着他就笑了,淮烟举起相拍下了当时的祝城渊。
    淮烟不记得葬礼那天他到底待了多久,天黑了,路灯很暗,他抬手一巴掌拍在冷硬的墓碑上,照片里的男人丝毫没有变化,还是在笑,那么认真,那么炽热。
    那是祝城渊死后淮烟第一次哭,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冰冷的唇瓣贴着冰冷的照片。
    “祝城渊,你不是说了陪着我吗,你怎么能现在就死了呢?120岁实在是太长太长了,你让我一个人过多少年……”
    想起那时候,淮烟闭了闭眼,再睁开后什么都没说,抡起手里的铁锤一下下砸在墓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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