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尼禄……先让我把壳剥掉……”
叶斯廷戴着手套,在料理台旁熟练地给他剥虾肉,尼禄就在他身边挨着看。
皇室礼仪不允许他在厨师未宣告完成作品前,就贸然动刀动叉,但他还是时不时低下头,悄悄嗅闻喷香热溢的虾肉味道。
“别、怎么像只馋嘴小猫?”
他每次凑过来闻,都会挡住叶斯廷剥虾肉的视线,被挡了几次,叶斯廷笑出声来,干脆把剥好的虾肉蘸满姜汁,直接喂到尼禄嘴里去。
“唔……皇帝绝不能从别人手里吃东西……(咀嚼)……不符合帝王身份的用餐礼节……”
“嗯嗯,好的。但小心别把我的手指吞下去了。”
而当叶斯廷准时把他抱上床,他也没再像往常一样讨价还价,或抓着智脑试图装睡。
少年只是默默趴在对方肩上,顺从地被放进被子里。
“……叶。”
尼禄低声提醒,
“紊乱好像又要开始了。”
叶斯廷听他又将称呼改回,便心领神会地摘掉眼镜,俯下身来。
“遵命,陛下。”
温暖干燥的手掌,抚握住少年纤细的后颈,柔软唇舌在温暖的火光中彼此缠绵。
尼禄的身体反应仍然很难克制。当把舌尖递进对方口中,他不由自主将双臂绕上对方脖颈,避免身体发软往后倒下。
而叶斯廷也不断摩挲着他的头发和后背,希望能帮助尼禄把身体放松。
“唔。”
叶斯廷突然松开唇。
他迅速在自己的下腹前方,捉住了一只正无意识轻踩的雪白裸足,再开口说话时,嗓音无端变得低沉沙哑。
“陛下……请别到处乱踩。”
话虽如此,他注视尼禄的眼神,始终是温情脉脉的。
在持续接吻的过程中,那些颤巍巍缩起来的细嫩脚趾,也被男人一点点揉开来,握进宽厚的掌心里。
等信息素紊乱被再度平息时,尼禄已经融化成一团剧烈喷发香气的雪泥,湿漉漉瘫靠在叶斯廷怀中。
“要是陛下腹部的伤,可以好得再快些就好了。”
叶斯廷确实十分发愁,将一个温柔的吻印在尼禄额头上,
“只有最终标记才能终结信息素紊乱,感觉安抚的作用时间越来越短了。”
他也知道尼禄需要时间回神,于是不再出声,只是静静拥着尼禄,一起看窗外静谧落下的雪花。
但尼禄喘息着看了一会儿,便将视线移开了。
“感觉尼禄现在不太喜欢看下雪了。”
叶斯廷用被子包裹好他,把他扶靠在自己胸口,手臂抱着老大一团,
“为什么?我记得小时候你完全是个雪来疯呀。还记得打雪仗打飞了四颗门牙的事吗?”
“……我不记得。那才不是我。”
短暂沉默后,尼禄把目光移向窗外,用比平时更淡的声音说:
“因为在流亡时帮助过我的许多人,都是在下雪时冻死的。而且让我失去最多狼骑的那几场战役,也都是在下雪时发生的。如果宇宙里有什么存在,见证过我最可鄙的软弱,那么大概也只有冬天的雪了。”
谈论这些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那扇映着火光的玻璃窗,恰好映出了自己此刻的表情。
除了遥远的悲伤,还有某种深黑的、隐秘到不能察觉的恨意。
从那双宝石一般的红眸里溢出,然后冷酷地指向他自己的灵魂。
这让他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冷意来。
这种冷意,在他自愿佩戴阿西莫夫项圈时出现过,在他舍身冲向王虫时出现过,在透支精神力庇护帝国军人时出现过,而在圣洛斐斯战役过后清醒,翻阅永无止境的死亡名单、接收米弥尔的死讯时,变得更加深重。
叶斯廷早就知道,那是长年累月的苦难,在尼禄灵魂中积攒、变质而成的黑暗事物。
是用眼泪、冻疮、脓水和不间断的残酷死亡,共同凝结而成的冷硬壁垒。
这座壁垒的存在,使尼禄以非人的意志力度过那些岁月,然而也是迫使他的灵魂无法痊愈、趋于毁灭的元凶。
在尼禄觉察他一直在通过窗户观察以前,叶斯廷用自己的手掌,缓缓将尼禄的双眸捂住了。
于是,尼禄视野内飘落的雪,就变成了一片温暖静谧的黑。
或许是今天短暂的“角色扮演”的功劳,他并没有去拉扯叶斯廷的手。
只是顺着力道,后仰脖颈,慢慢靠在了叶斯廷的肩上。
“……‘“为什么你要说那是可鄙的?”’”
叶斯廷在尼禄耳边低语的声音,如他读故事书一样平静、温和和低沉。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在编故事了。
“‘……小王子站在雪地里,表情委屈极了。他原来比尼禄想象中还要瘦小——一个8、9岁的孩子,又能高大到哪里去呢?他的手还提不动剑,一场大雪,就能把他从头到脚埋没……’”
衣衫褴褛,瘦骨伶仃的小尼禄站在雪中。
雪中堆满了狼骑的尸体,而他呆愣地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