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渊刚刚拱手作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坐在上位的魏伟王给呵斥了下去:“博渊,我念你是太子傅,且给你三分薄面,相邦的决策,是由寡人亲自允了的,你若是赞成,便可开口,你若是反对,且莫要说了,否则这最后的三分薄面,寡人怕是也要收回!”
魏伟王一向待人宽厚,而今言辞犀利,平日所未闻,当即令太子傅博渊止住了脚步。
思虑再三,太子傅道了声诺,又侧目去看了高堂之上的李馗一眼,这才心有不甘的躬身退下。
李馗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人员名单,打开竹简,开始朗声阅读:“卿大夫熊氏,有三十人。分为熊资,熊封,熊鸿……左徒周氏,有二十人。分为周鲁,周秦,周庄……”
堂下听到自己名字的皆是瑟瑟发抖,且又对李馗暗恨不已。
而那些没有听到自己名字的,也不敢放松,唯恐下个名字就是自己。
自从李馗变法以来,已经损害了扶苏国各个阶层的利益。
而如今颁布下废除贵族的制度,纵观朝堂上下,除去力挺李馗的君王魏伟,几乎都对这个从异国而来的相邦,恨之入骨。
唯愿杀之而后快!
这日。
李姬和兄长李莽从稷下学宫回到府中后,便发觉府上的侍从比之前翻了一倍。
傍晚。
前厅的晚膳上,并没有李馗的身影。
饭后,赵勾把李莽和李姬都喊到自己房中。
赵勾看向眼前一对儿女,便说:“莽哥儿,姬姐儿,我看你们用晚膳时心事重重,若是有什么相问的,便问了吧。”
李姬和李莽对视一眼。
李姬上前,靠在赵勾身边,柔声问道:“阿娘,阿翁即便在忙也会归家用晚膳的,今日怎么没有回来?”
赵勾轻声道:“你阿翁他,近日都会很忙,没空回家用晚膳了。”
李姬联想到府上多出一倍的侍从,于是福至心灵,猜道:“可是变法之事,遇了难处?”
赵勾看着马上要七岁的女儿,想到她在稷下学宫受大儒喜爱,如此聪颖早慧,且生的貌美,又看了眼已过九岁,愈发高壮的儿子,不知丈夫在此次变法当中,可否护住这对优秀的儿女,护他们一世无忧。
赵勾爱怜的抚着李姬的发尾道:“倒也不是遇上了难处,圣君是力挺你阿翁的,只是,立秋之后颁布的那废除之法,恐怕会伤了世家贵族的根基。”
“如何的废除之法?”李莽这时开口道。
赵勾屏退左右,只留下最信任的乳母阿婆,便同李莽和李姬如实相告:“是废除世袭制度的法令。”
李莽睁大了眼睛,心下骇然。
李姬面上倒是平静,并未觉得太过诧异,废除世袭的法令亘古便有。
裁剪多余的贵族,节约国税,充盈国库,充当军饷,皆是富国强兵之道。
“你阿翁恐多有世家贵族怀恨在心,特意请示了圣君,多派了一倍的侍卫保护相国府。”赵勾说着,又抚了抚李姬的发尾,看着眼前一对儿女道:“你们怕是,日后不能再随意出入府邸了。”
“那稷下……”李莽开口。
“稷下学宫那边,你阿翁也给大儒提前打过招呼,暂且为你和你阿妹请了长假。待这废除世袭贵族的制度妥善之后,再从长计议吧。”赵勾道。
李莽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想说,可看着赵勾疲惫的眼色,又觉得扼住了喉咙般,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是生在李家,受到父亲的恩泽,才能锦衣玉食,入了稷下学宫学习的。
如今,阿翁致力于变法,又得罪了诸多贵族世家,为了保全儿女的安全,才会令他们暂时休学,想来也是权宜之计。
李莽先告退了,李姬在房内陪着疲惫的母亲,直到看见母亲入睡,这才由两个护院和丫鬟们陪同,回自己房里去了。
不能去稷下学宫,又不能随意出府的日子,变得无聊又漫长。
李姬为了打发时间,除了多养了些花花草草之外,最多的时间就是泡在藏书阁里看书。
而每日用完午膳之后,李姬便携着小狼去藏书阁看书,往往一看便从午时看到酉时。
入秋之后,酉时已是霞光漫天。
若不是每日有乳母阿婆去提醒她用膳,李姬怕是看书看的晚膳都要忘在脑后。
有时候看到未尽兴时,吃过晚膳后,便是点了烛火,也要在藏书阁秉烛到半夜才睡。
而小狼便会陪在李姬身边,陪她看书到半夜,送她回闺房,看她窗前的烛火熄灭,这才离开。
等到夜半,李姬睡下,小狼这才翻身出了相国府,去那习射场的小屋,向风谷子先生求学。
这日。
风谷子同小狼讲学,讲到王道之时,风谷子忽然长叹一声。
小狼不解,便问风谷子:“先生,为何叹息?”
风谷子捋着白须,徐徐起身道:“上古圣君尧舜禹等,皆是奉行仁爱,是以王道治国,且王道为仁义之道,是盛世之道,可如今是何世?”
“乱世。”小狼回答。
风谷子点头:“如今乱世,若是继续奉行王道,却非治国根本。”
“该当如何?”小狼又问。
“乱世之中,群雄四起,当属霸道才能兴国!”风夫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