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青词只是摇了摇头,“尸体上的痕迹不太对劲,你自己小心。”
说完,他看了一眼玉奚生。
而玉奚生只是轻轻点头,随即说道:“你觉得像?”
栾青词不冷不热.地回道:“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吗。”
“这个我还记得。”玉奚生笑了笑,“关于你的。”
栾青词只觉心尖好似被什么拂过,有些暖,又有些疼,被绵密的温情拥揽,又真切地明白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好似触手可及,但栾青词明白,山月不可触,云霭皆是虚。
但多年来他已习惯克制,于是不动声色。
只有谢庭兰因为听不懂师尊和师兄的哑迷,决定自己也当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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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接近中心山峰的山脚下时,同时停下脚步,杂草丛中被拨开了一条路,枯草上还留有已经干涸的血迹,而前面的路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骸,与村子里那些布满黑色纹路的骨头一样,只是衣服大不相同。
谢庭兰上前查看,用树枝挑了个黑木牌子出来,瞧见上头金色的“九幽”二字后,嫌弃地将木牌丢掉,走回去说:“是九幽谷的弟子!大长老之前不是说,莫思辰那小子也进山了吗?这些估计就是他带的人,死了不少,不过看他们衣着,尸体里没有莫思辰。”
“九幽谷单修火法,对此地阴煞多少能克制些许。”玉奚生却瞧向草丛中的那条小径,露出个笑来,“莫观还能成点气候,他这个儿子,当年在小鸾手下一招都没走过。”
那都是十五年前的旧事了,当时栾青词还是个刚满十三的少年,三重雪宫每隔五年,便会在三月十四大开宫门,选拔新弟子,不看家世,只看天赋人品,此等盛会,世人称之登仙会,自然也会邀请各地有头有脸的门派来参加,门派之间的小辈比试自然也必不可少,这都是在仙门之中露脸的机会。
栾青词一直被玉奚生保护得很好,连出门历练都是亲自陪着去,外人看来神秘不已,九幽谷同三重雪宫不对付久了,当日莫思辰扬言挑衅,说自己乃是九幽谷主嫡子,自然要与三重雪宫宫主的亲传弟子比试。
老的打不过玉奚生,就想在小的身上找回面子,结果栾青词一招将莫思辰踹下了比武台。
十分的干脆利落。
谢庭兰当时还没进三重雪宫,后来听其他师兄们说过,那之后栾青词在三重雪宫也名声大噪,甚至离宫历练的次年,便在仙门中搏了个青鸾君的名号。
“进去吧。”栾青词说,“看看死了没有。”
谢庭兰“哦”了一声,又伸手挠了挠脖子,觉得有点儿痒,但没多想就跟了上去,还问道:“要是没死呢?师兄,能不能补刀啊?”
“再说。”
小径没多长,往里走几步就看见地上的尸骸,都是九幽谷的弟子,再往前走,便有些灼热的灵气波动,山壁上有一个狭小裂隙,裂隙外是一道赤色的阵图,上面还有细小红色火苗灼灼燃烧。
山中有雾,外面天色渐晚,山中便更暗,此地却被火光照的亮堂。
栾青词毫无犹豫,掌心一团青金色火焰浮现,凝聚成凤尾剑的形状,直接向阵图斩去,阵图发出难承其重的嗡鸣声,而后化作斑斑光点溃散而去。
一剑破之。
里面便蓦地响起惨烈惊恐的几声大叫。
“谁?!你们是谁?!别过来!别过来!!!”
“是他们,是他们吗?!天黑了,他们来了!”
喊得嘶哑凄惨,但听得出已经虚弱无比。
栾青词顺着裂隙走进去,腐朽与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他不由得皱了皱眉。青金色的火焰照亮暗处,那裂隙也没多大,进去便能瞧见底,是条死路,发出惨叫之人就瑟缩在最里面,一共三个,身上都布满黑色的咒文纹路,与那些骸骨上的一模一样,而且已经有不同程度的腐烂,最严重的那个半边脸已经见骨了,血肉模糊。
如此便不难想象,山中作为守阵人的酉氏族人经历了什么。
栾青词倒是不觉得害怕,只是嫌恶,这三人里莫思辰倒是还好,仅仅是额头有一点小伤口,但满脸的咒文配上他倏尔瞪大的眼睛,就丑的很。
“你……你,怎么是你……?”莫思辰惊恐中原本的那点希望也粉碎,愣愣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三人,如坠冰窟般,癫狂质问:“你们,我爹呢?你们为什么会来啊?!”
他瑟缩着痛哭流涕,其他两个弟子更是吓得恨不能钻地缝里面去。
玉奚生和栾青词都冷眼看着,只有谢庭兰先是沉默,随后痛快地笑了一声,又咬牙切齿地哼道:“这叫什么,报应啊。”
一直以来看似游戏人间不着调的谢庭兰,实则对那场宗门之战怨憎深重,亲眼看着同门惨死的是他,无力更改一切的也是他,如今看见莫思辰这副惨兮兮的模样,谢庭兰没有丝毫宽心,纵然痛快,但也恨得咬牙。
“别遇见点事就哭着找爹了,不过你要真想他,小爷我这就送你去见他。”
说着,他便握住了背上罗刹月的刀柄向前走去。
“等等。”栾青词出声喝止。
谢庭兰一顿,脸色难看回过头,“师兄?”
然而栾青词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皱了皱眉,说:“他活不了多久,不必多此一举,瞧瞧你自己吧,你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