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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度的气体顷刻便消散于冬季的冷空气中,晕出一圈雾气。
    太子之位...
    那是他过往最渴求的东西。
    生母早逝,他不受宠时,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灵妃受宠却无?子,两人一拍即合。
    可时过境迁,人的想法自然也会?随之改变。
    偏安一隅已不足以满足她这些年的等待,她想要更多。
    谢允丞亦想要更多。
    只前?提是,有人陪着他一道。
    车轮在雪地上压出深深一道印。
    因着仗阵大,西凉国的使臣也借此顺上一程路。
    “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吹凉风比较好。”谢允丞不知何时骑着马走近,瞥见纪黎又掀开?帘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甚至于再向前?一步就能触及皮肤,此刻,他却是克制的。
    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僵硬,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一与纪黎说话,他的心里便会?无?端开?始泛起紧张之感。
    明?明?过去,他从未这样过。
    关系仿佛在此刻对调,明?明?身份上是上位者,他却潜意识害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话。
    纪黎瞟了他眼,“你的琴,什么时候拿回去?”语气平古无?波,仿佛一尊石像立在那,“离我?远些,挡着光了。”
    崇安帝虽目的不明?,但能回塞外,她心里到底也是有几分?欢喜的。
    前?世徐家那场贪污受贿的案子,现今也不知是否还会?发生。
    届时她不在京都,也能避免被牵连进?这场风波中。
    未雨绸缪,总是能安心几分?。
    她没接话,谢允丞却无?声地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你知道我?并非是什么别的意思。”语气带着些毫微的恳切,并不在意纪黎方才隐隐有几分?放肆的语句。
    似乎是想起旧事,心绪难平,沉默几息,再开?口时声调像是被这久久不息的风雪割了一刀似的,有几丝喑哑,“阿黎,我?是...是担心你。”
    纪黎脸上惯常有的着的温和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锐利,她冷冷地扫了眼外面马鞍之上的人,冷下?了语气,“担心我??既如此,还把如此珍贵的古琴不明?就里地强塞给我?。”
    “你的担心还真是别具一格。”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两世都这么不合时宜。”
    谢允丞垂首不言,唇边的弧度倏地一收,又变回那副外人所熟悉的模样,“曲小姐,你频频望向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低沉的清冽声线,带着股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听见这话,纪黎面色一顿,抬眼去瞧西凉的队伍。
    目光所至,是曲焉泛着笑意的异域脸庞,莫名地显露出些善意来。
    她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寒风起,一下?子也不知将这句问候吹向了哪里。
    女孩家的心思终究是敏锐些,只远远一眼对视,纪黎便有种能称得上诡异的直觉。
    或许,她与这个曲焉,会?成?为朋友。
    行至途中风雪愈烈。
    天?色渐暗,无?奈一行人只好找了家就近的驿站
    两人擦肩而过,曲焉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骤然叫住纪黎。
    转身跑过去,把平安符塞进?她手里,兀自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停顿两下?,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但仍有些底气不足,“此刻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
    “听闻纪小姐将要回塞外那边,不知能否帮我?把此符带给一个故人。”像是怕被拒绝,又赶忙补充,“若是不方便,也不碍事的...”
    平安符十分?精致,一看就是下?了功夫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这么捏在手里,有种沉甸甸的错觉。
    “自然是方便的,只是不知曲小姐想让我?带给谁?”她与曲焉不过寥寥几面,怎会?还有共同?熟识的人呢?
    谁知对面的人听了这话,耳廓处晕开?几丝红晕,“是...徐公子。”
    ......
    北狄。
    萧瑟寒风一来,干冷的冬天?也过了半。
    北狄皇宫里近来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为前?任长公主之子重返朝堂。
    二是北狄新皇格尔哈身体不适,停朝半月。
    北狄境内某地。
    大殿四周多由红色的柱子支撑着,骨瓷样的白色纹路泛出半透明?的光泽。
    近些年,北狄皇室建筑的风格多倾向于中原,保留粗犷特色的同?时,亦追求千里之外中原皇都的富贵威严。
    一番融合下?来,反倒是有些四不像。
    窗外细雨倾泻,夜色凉凉如水倾泻。
    殿门被严丝合密地关上,圆形格栅窗前?有张深色的案台。
    案台并不算大,斜放着一块造型别致的太湖石香炉,交谈间,两三股细细的烟气从中盘旋升起。
    “古人常言,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烛火跳动?间,男子落下?一子,望向席澈,“如若时运不佳,那就潜身养性,如果机遇来临,那便腾跃而起。”
    “我?以为,殿下?可称得上是这样的人。”
    聪明?人之间说话向来是不甚明?朗,对方这么直截了当地夸赞与表达善意,惹得席澈面色微敛。
    “大都督言重了,不过是晚辈运气好些而已。”
    “时也,运也。”大都督格尔律摇了摇头,显然是被他这幅自谦模样给逗笑了,“若是只凭运气,殿下?可走不到如今,至于我?,也更加不可能有机会?见到您。”
    格尔律熟读古书,对于兵法一类颇为自得,与北狄人血液里的战斗基因不同?,他更有种中原人的内敛与书卷气。
    如今难得遇上欣赏的晚辈,对方血统尊贵,武功高强,本人也是言之有物,长相俊美。
    年长许多,自家又有待字闺中的女儿,说话时也忍不住亲近了几分?,“殿下?心思缜密,不过短短几日便把格尔哈这小儿摆了一道,在下?佩服。”
    北狄上下?对同?宗同?族并不像中原地带那般看重,故而格尔律虽与新帝同?出一族,却并不算亲厚。
    甚至于,他内心里是有些瞧不上这个只懂打?打?杀杀,空有狠厉心思的草包的。
    正说着,殿外传来宫人的通报,说是人来了。
    殿中几步间隔处都摆有烛火,进?殿之后是一段不算亮堂的长廊,长廊两侧每隔几米便有宫人守着。
    那小厮不敢多望,绕过一扇巨大的玉质云屏,才终于找到了人。
    他赶忙把玉筒抽出,恭敬地双手呈上,额间紧紧扣于冰冷的地面,“禀报两位大人,新帝...似是患了心悸之症,每每夜间,无?法安眠。”
    “无?法入眠?”格尔律有些不可置信,略微挑了挑眉。
    烛火映照下?,面容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光影,“这种蠢货...倒是树敌不少。”
    两人本就是联盟关系,加之格尔律有意想要挣一挣从龙之功,说话便愈发没了什么顾忌,“想不到除了我?们,竟也有别人趁此机会?要取他的命。”
    席澈经?过这几日的诸多事件,心底的想法骤然复杂许多。
    他天?性本就聪慧,又遭变故,自是成?长得极快。
    此刻,唇边虽挂着一抹笑,可他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墨发被束起,周遭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他的语速极慢,在空旷的殿内却是掷地有声,“可查到是谁?”先前?一直按兵不动?,此次见有机会?才趁乱加入,可见这人大约是处于一个较为弱势的地位的。
    “还,还在查...”那小厮自觉失言,又赶忙补充,“是,是小的查到了这病,恐消息遗漏,这才慌忙前?来。”
    “但,但能查出,是宫中的人。”
    少年倏然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绯色的衣袍随之拖在地面上,配上妖冶出色的眉眼,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深邃的双眸近在眼前?,像是浸泡在幽幽湖水中的墨玉,清澈且隐带魅惑,“查到是宫中的人...当真吗?”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你查不出来,还是...”
    那小厮顿时觉得耳边似乎也安静下?来,只余下?潺潺的流水声。
    他听见几步处的朝中新贵一字一句,犹如催命者落下?最后的审判。
    “有人告诉你,不能在此时查出来?”
    第46章 添把柴
    殿内寂若死灰, 惟鎏金太湖石香炉的顶盖之上,悠悠泛着白色的轻烟,袅袅如缕不绝。
    格尔律脸色一变,惊疑不定地扫向跪着的人, “…说话啊?!”
    “殿下问你话呢, 听不懂吗?!”
    那小厮早就被吓破了胆, 六神无主地匍匐在地面上, 身?子隐隐发着抖。
    如砧板上的鱼肉, 一颤一颤地,手心也发出细密的汗, “小的, 小的…”不敢接触上首的人投来的目光,衣袖掩映下,手指不停地搓着。
    说着说着便被汗水打湿了,吓得?瘫坐在地上。
    席澈淡淡匝视了眼, 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目光中带着审视。
    “自古以来…”他?的唇线抿得?很直,瞳色极深, 似是寒潭般深不见底,“…情爱两字, 当真是威力无穷啊。”
    事情被这?么直白地点出来, 那小厮更是面如死色。
    嘴唇蠕动, 霎时间, 大脑一片空白, 竟吓得?晕了过?去。
    席澈转头便走, 身?量颀长,瞬时挡住了身?后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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