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摇摇头:“我不要很多,只要一朵就可以了。”
“爸爸说过,人不能太贪心。”嘉嘉补充。
姜晓神情微顿,扯了扯嘴角,夸赞他真懂事。
韩枞给他们分别倒了杯水,挨着苏骆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苏骆的侧脸。
感觉到姜晓正在看自己,韩枞便转脸和她对视。
大概是察觉到了两人气氛古怪,苏骆小幅度地动了动身体,往旁边挪开一点,试图拉开与韩枞的距离。
韩枞皱了皱眉,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扬声喊苏骆的名字。
像是被吓到了,苏骆的身体抖了一下,缓慢转过脸,眼神祈求地看向韩枞。
韩枞抿了抿嘴唇,说“抱歉”,挪开视线。
嘉嘉有着高于同龄人的敏锐和洞察能力,他看看姜晓,又看看韩枞,拧眉思考了一小会儿,走到苏骆面前,抓住苏骆和韩枞的手,握在一起,神色严肃告诉姜晓:“妈妈,爸爸和韩叔叔在谈恋爱,所以你以后不能和他睡了。”
空气陷入短暂凝滞。
嘉嘉功成身退,松开苏骆的手,重回到姜晓怀里,把脸埋进她颈窝,蹭来蹭去,小声说,“没关系哦,妈妈可以和嘉嘉睡!”
姜晓一扫此前的颓丧,睨了一眼始终垂着脑袋的苏骆,眼眉微挑了下,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说:“恭喜啊苏骆,得偿所愿了。”
苏骆快速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做鸵鸟,低头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一言不发。
那句“得偿所愿”让韩枞本就谈不上多严重的郁结之气疏散了个干干净净,同时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再一次对“苏骆喜欢韩枞十三年”这件事感到难以理解,不认为自己值得他如此执着。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十几分钟,姜晓笑着摸摸嘉嘉的脸,语气温柔地哄儿子:“嘉嘉要不要现在补一下觉呢?妈妈陪你。好不好。”
嘉嘉用力地点了下头,仿佛真的很困了,伸直双臂,懒样洋地嘟哝:“我说了白天不能只睡一次,老师不信我……”转头握住姜晓的手,拉着她往自己睡的房间里去。
事实上,韩枞对自己刚刚的幼稚之举已经感到后悔,正在想办法,如何不动声色地让苏骆意识到自己并非心理年龄不成熟的小心眼男人,但还没等他开口,他手背忽然被人碰了一下。
仿佛鼓足了勇气,下一秒,苏骆握住了他的手。
“别不高兴。”苏骆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韩枞其实是十分开心的了,但为了让苏骆再勇敢一点,便装出一副仍在吃醋,耿耿于怀的样子,把手挪开了一点,语气冷淡:“她回来了,我就该走了。”
“我没有关系,你们开心就好。”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苏骆急得要哭了,但可能是怕被房间里面的母子俩听见自己的声音,连忙抱住韩枞,不让他走,无声地摇头。妍陕町
在此之前,韩枞认为自己非常非常喜欢苏骆,在无数个轻微失眠的夜里,将自己对苏骆的喜欢理解为“爱”。但在被苏骆紧紧抱住,被他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时,韩枞忽然明白了,苏骆说的做的好像是比韩枞少,然而他的喜欢,却比韩枞的多太多了。
他宁愿背负惧怕,也要接受韩枞的示爱,接受韩枞的靠近和触碰,只是因为不能让韩枞伤心。
韩枞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手一把揪住,身体里的氧气仿佛一下被抽空。
他深呼吸了两下,在心中对韩枞本人骂了句脏话,觉得他的确如陈彦明所说,是个十成十的混蛋——仗着苏骆暗恋自己多年,自私的、不经过苏骆允许,从他那里获得欢愉,并且肆无忌惮地对苏骆实施心理攻略,从未考虑过苏骆的感受。
然而苏骆是脆弱,胆小,行事瞻前顾后,但他也强大、无坚不摧——在喜欢韩枞这件事上。
趁姜晓还没有推开门走出来,韩枞把苏骆拉到自己暂住的那间房里,郑重地向苏骆告白:“我喜欢你,苏骆。非常非常喜欢。”
低声询问:“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你好不好?”
像是经年伤疤终于被揭开,血丝与脓水混在一起。拥有陈年腐病的人,并不觉得痛,只觉得难以置信——居然还没有愈合。
苏骆大概也感到难以理解,攥着韩枞的衣领,断断续续地抽泣:“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恼恨地骂自己,“没用。不要再哭了。”
钝痛一点一点袭来,韩枞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遍地重复“没关系没关系”,抱住苏骆,让他发泄出来。
过了不知多久,苏骆恢复平日里清冷淡漠的模样,从韩枞怀里退开少许,顿了顿,伸手给韩枞把衣服抻平。
韩枞哭笑不得,连忙按住他的手,轻轻道:“熨一下就好了。你这么紧张,我会以为这件衣服价值连城。”
苏骆慢慢停下动作,点点头说“嗯”,静默少时,忽而抬起脸,看着韩枞,很轻地几乎要听不见地说:“好。”
韩枞愣了一下,反应慢半拍地明白了这个“好”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
毫不夸张地讲,韩枞认为自己需要马上被送去急救,所以抬手和苏骆说“抱歉”、“我需要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