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珞浅低首应了声,“臣妾在。”
“你和阿肆,也该抓紧点。”
苏珞浅心间一紧,暗忖道,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今日去长公主府,安韵定然是不会同你们夫妻二人说这些的,她栖冲业简已久,不多过问这些。”
她顿了顿,又再说道,“但本宫与安韵相识多年,且阿肆既唤本宫一声舅母,那你也别怪本宫多嘴这一句。”
苏珞浅连忙答,“娘娘为臣妾着想,臣妾心存感激。”
皇后慈和笑着。
苏珞浅和秦舒凝,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她们二人皆有着世间女子最好的模样。
但世人对女子多要求,“相夫教子”,这绵延子嗣便是头等大事。
皇后只生了太子一个儿子,想要个女儿却无果。
因此不免越看苏珞浅和秦舒凝越欢喜。
三人出了凉亭,一路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而行。
御花园里的亭台楼阁之间点缀奇花异朵,各色花卉之外,还有翠竹和假山假石。
待转过一处假山,三人听得不远处有轻轻琴音。
只不过这琴声稍显稚嫩,像是初学不久。
皇后眼眸微动,旁边便有老嬷嬷上前解释道,“这一处临近舒妃的寝宫怡景宫,想来这抚琴的应是怡景宫的人。”
舒妃...
皇后顿了顿,脚步微转,往旁边的楼阁方向而去。
舒妃性子有些骄纵,刚进宫时较为得宠,没多久便怀有身孕,然而诞下的却是一位公主。
舒妃原是盼着能生个儿子,母凭子贵,可却事与愿违。
再后来,皇帝专心于朝政,极少留宿后宫。
她想要个儿子的心思不得已歇下。
只是脾气秉性越发不好相处。
不过她在皇后面前倒是老实,因此也没闹出过什么大事。
今日皇后身旁有苏珞浅和秦舒凝在,不想因为舒妃搅了心情,因此没再往原先的方向走。
行过假山,绕过一处人工湖,眼前便是一处楼阁。
楼阁建造精巧,阁道上丹漆鲜艳。
三人拾阶而上。
这里算是御花园的高处,远眺舒心。
只是如此一来,御花园那一角的情况便越发清晰。
苏珞浅对于这位舒妃了解甚少,只是在婚后第一次宫宴时远远见过一面。
当时只觉这位舒妃金钗华裳,有些招摇。
如今一看,却见那位舒妃正立于凉亭之中,本该是一身宫裙的小公主周菁宓着一身藏青色男童劲装,正低垂着眉眼乖乖挨训。
而在她们二人身旁,还有另外一位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虽然年纪尚小,但那轮廓身形,已经依稀能够看出未来定是位俊朗潇洒的男子。
少年单膝跪地,嘴里不知说着什么。
但舒妃却不怎么理会他,拽着周菁宓的胳膊,转身便离开凉亭。
而小姑娘两三步一回头,明显是舍不得那位少年。
圆嘟嘟的小脸垮下来,扁着唇满腔委屈,却又不敢不听从母妃的话。
楼阁上的三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楚。
皇后眉心微蹙,轻声道,“那是裴将军府上的小公子?”
老嬷嬷颔首回答,“回娘娘,那正是裴牧裴小公子。”
“年初裴大将军从边疆回京复命,裴小公子跟着一起,如今裴将军已经启程返回,小公子则是留在裕京城,拜在燕柏老先生门下学习。”
说到这事,皇后倒是想起来些。
此前舒妃以要为周菁宓寻一位小先生为由,举荐了裴牧。
裴牧今岁不过舞勺之年,不受什么成年外姓男子不得出入后宫的规矩束缚,因此皇后便同意了。
今日看来,或许是裴牧这小先生当得不合格,惹恼了舒妃?
“找个机灵些的丫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
老嬷嬷领了命退下。
苏珞浅便跟随皇后在石桌旁坐下,立刻有宫婢奉上点心热茶。
这一处登高,依稀可以高顾遐视,然而目光的尽头,便是那森严的宫墙。
团团围住,将宫内外分隔开来。
苏珞浅望着那一处,微微怔神,忽然衣袖被小心拉了下,秦舒凝小声道,“母后在问你话呢。”
她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行礼,“请娘娘恕罪。”
好在皇后宽仁,笑着摆手,“起来吧,你难得进宫一趟,自是不太习惯。”
“听太子妃说,你懂酿酒?”
苏珞浅重新坐下,答道,“只是略懂一些青梅酒的酿造之法。”
皇后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本宫在太子妃那儿尝的青梅酒,应是出自你之手,醇香回甘,留有青梅的果香,却是上品。”
“谢皇后娘娘夸奖。”
“你有这一技之长,是你的本事,苏家确实将你教得很好。”
当初陆璟肆主动请旨赐婚,皇后难免觉得意外。
如今一看,苏珞浅虽是商贾出身,但待人接物有礼有节,进退得当。
三人又就着青梅酒与葡萄酒的酿造聊了一会儿,老嬷嬷拾阶而上,躬身行礼道。
“娘娘,打听清楚了。”
第35章 哪个走路这么不长眼!
舒妃请裴牧来教导周菁宓,是看中了他出身将门,且只是短暂在裕京停留,不久便要返回边疆。
她太想要个儿子了。
因此请裴牧来,并非教周菁宓琴画知识,而是想让他教她骑射之术。
秦舒凝虽也会这些,但她毕竟久居宫内,此事舒妃不敢声张,因此才看中裴牧。
而适才在凉亭中,便是周菁宓偷偷将刚学会的琴曲弹与裴牧听,被舒妃现场抓了个正着。
因此才被舒妃训斥,连裴牧求情也没有半分作用。
瞧刚才周菁宓委屈却不敢言语的模样,应是平时舒妃对她没少疾言厉色。
听到老嬷嬷的禀报,苏珞浅心间微震。
想起刚才看见的身着男童劲装的小公主。
才六七岁的年纪,本该一身宫裙,无忧无虑在大人们的宠爱下成长,如今却被逼着学习骑射之术。
舒妃这是...打算将周菁宓当成小皇子养吗?
“舒妃真是越来越荒唐。”
皇后眉心拧得死紧,显然也是对于舒妃的做法诧异不满。
孩子性别已是注定,她即使日日让小公主身着男装,学会骑射之术,又能如何。
又想如何!
此事可大可小,还得谨慎些。
皇后站起身,指尖拧了拧眉心,略有些疲惫道,“罢了,先回宫吧。”
从宫里出来时,苏珞浅和陆璟肆一同上了马车。
车轮一路向前,她不知想到什么,掀开马车帷裳,朝后看去。
陆璟肆坐在中间软榻上,锦袍下的腿修长有力。
他垂眸看了眼放在车厢小桌上,明显刚刚采摘不久的石榴花,又瞥了眼苏珞浅背对着他的那一小截莹白素颈。
心下了然,却没开口说什么。
直到马车走出皇城范围,那巍峨宫门已经看不清晰,苏珞浅这才放下帷裳,坐正身子。
——
而在承安王府里,刘嬷嬷正拧着一张老脸,从侧门进来。
朔日王爷王妃探望长公主是惯例,她算好时间,看着王府的马车从长公主府门口一路往皇城而去,这才去敲了长公主府的门。
此前几次,她想要在陆璟肆面前告苏珞浅一状都没成,唯今只能将希望放在长公主身上。
只要她将苏珞浅那水性杨花、嫁到王府还惦记族兄的事揭发至长公主面前,那苏珞浅这王妃必然是当到头了。
刘嬷嬷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可令她想不到的是,她在长公主府吃了“闭门羹”。
府门处的小厮是将她迎进门了,她也见到了侍奉在长公主身边的李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