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怎么行?
商旻深的脑袋持续发胀, 思绪跳跃, 心率不齐,手心忽冷忽热,感觉自己好像生病了。
下了电梯往家走的那段路,两人走得出奇得慢,仿佛一寸一寸地挪动。
说不出为什么, 明日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注定还是彼此,并且以后日日都会是这样, 他们还是默契地舍不得这个当下, 都想要好好感受,将这份悸动铭记于心。
忘记了是怎么走进家门的,钟臻让商旻深先去洗漱,他走进厨房,准备商旻深明天要带去公司的午餐便当。
直到躺回床上, 商旻深仍感觉心口烫烫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
只要一想到钟臻, 他的心脏就变得躁动不安, 想着今晚经历的种种, 钟臻突然出现, 挡在他的身前, 为他挡下程总的邀酒。
然后头一仰,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就特别突出。
英国人对喉结的描述是“亚当的苹果”。
那是种禁果,吞下一口,天地大变,哪怕是宇宙中的一个人类也免不了遭受责罚,被驱逐出美丽富饶的伊甸园。
所以,肖想一个人的喉结,便是罪恶与欲望的开始——商旻深躺在床上,粗浅地总结。
也是在肖想着钟臻的喉结的时候,商旻深开始彻底领会一个成语的含义——小鹿乱撞。
他从前好奇,为什么怦然心动的感觉会被人形容为“小鹿乱撞”?
分明是心率不齐,再怎么说也该是“小鹿乱晃”才对,这头情窦初开的鹿到底是撞在哪里的呢?
现在他躺在被窝里,空调徐徐送着暖风,商旻深躺在吹不到空调的位置,仍旧感到全身兴奋,心口的火逐渐蔓延全身,快要给他点着了。
他的心口里大概容纳了一百只小鹿,胡乱地窜,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心脏内壁,逼着他想起一些陈年的细节,每一个都跟钟臻有关。
商旻深的心头大概有一百个念头,全部都是钟臻。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钟臻,那是在老师的旧宅,他要上楼,钟臻下楼,施施然跟他点了下头,亲切问他下午好。
彼时他们并不知道彼此是谁,钟臻像是仲夏夜里忽然下起的一场雨,裹挟着新鲜的草木香气,不喧宾夺主,全部的意义就是在提醒人们享受夏天。夏有很多层次,夏美妙万分。
商旻深觉得钟臻代表着夏,美好的、突如其来的夏。
后来一起吃过几次饭,钟臻很少同他交流,却记得他的那些不与人说的小习惯。比如不吃芹菜,比如喜欢将刀叉的对调,左手持叉,右手持刀;后来的一次,商旻深上楼时发现钟臻正在帮助佣人摆放刀叉,晚餐开始时,他发现刀叉的位置恰如自己的使用习惯。
那时的钟臻像是秋天,成熟,热烈,不声不响地给天与地换了颜色,自己却仍旧温柔。
刚领了证,老师就离世了,钟臻抱着他,无助地哭了一晚上。他总觉得人的精力有限,哭上几个小时就会累到睡着,可是钟臻真的抱着他哭了一晚上,直到窗外的天空亮起一线金黄,然后逐渐变成浅粉,绯红,绛紫……
钟臻怎么就不会累呢,他一定积累了很多伤心。这个时候的钟臻又像是灰色的冬季,百无聊赖,毫无生机。
再之后,他们正式生活在一起,他每天出来进去都能看到钟臻,浅浅地笑,轻轻地说,像是把他吓坏了一样。
更糟糕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享受被这样的钟臻关注,照顾,享受陪伴在他的身边,不管多忙,也想要见他一面。
钟臻是代表着希望的春,一年开始,万物复苏,钟臻是把春天带来的人,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耐心地见证春天一点一点的改变土地,花朵一朵朵在他的心间绽放。
心头的小鹿不知疲倦地叩击着他孱弱的心脏,扰得商旻深不得安宁,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失眠是痛苦的,尤其是心头还有个沉重却轻盈的惦念。恍惚间,他听到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本以为是楼上邻居起夜了,仔细分辨的当口,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声清晰的开启易拉罐的声音。
当即起身,趿拉着拖鞋,推开房门,他一气呵成地见到了钟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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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臻睡不着,他是最后一个洗澡的,吹干头发后又清理了浴室和洗手台,慢吞吞回到房间。
手掌的感觉很微妙,轻轻扣握,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的触感。
钟臻被自己过分活跃的思绪折磨得睡不着,越想就越兴奋。今晚太美好了,他不想求助于苦兮兮的助眠药,干脆起身出门,从柜橱里找到了几罐啤酒,开启独酌的夜。
结果,啤酒刚打开,另一扇房门忽然打开,站在他思绪中心的那个人闪亮登场。
“怎么还不睡?”商旻深揉揉头发,傻乎乎的问。
“睡不着……”钟臻稍显局促,捏着啤酒罐,听到气泡在他耳道中哔啵炸响。
谁知,商旻深不是起夜,面颊一赧,也跟着承认,“我也是。”
钟臻倏然放松了许多,拍了拍沙发上身旁的座位,“过来坐。”
商旻深坐过去,自然地探着身,要从沙发上拿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