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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敢断言人家不记恨你,继而进一步来把云上的水搅浑?
    很多事做砸都不是因为做事的那个人能力不够,而是人怀有异心。
    不过从中也能看出她天真的一面,至少她没有异心。闻家撕毁婚约,李承逸另娶汪潋,一般女孩肯定会怀恨,但她还能同意在事业上帮他,也是因为她是非黑白分得清,对喜欢的人没太多怀疑,事态发展不如意也不内耗。
    她看不穿郑昱聪的威胁,本质上意味着,如果把她放在郑昱聪的位置上,被人顶替,她并不会因此记恨。
    这么一想,李承逸又泛起一丝对她的心软。
    他半晌没说话,二姐在电话那头试探道:“我没有一口答应她,我也没说要来问过你,她走之前,我暂时说,要做做这个人的背调。”
    李承逸沉吟片刻:“她再问这件事,你回复她,你也参考了孙国栋经理的意见,孙说他有自己想用的人。如果宁好非要坚持,你就答应把这人招进来,给她自己用。”
    “明白了。”二姐虽然参不透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但她也没多打听,表现出一副对李承逸言听计从的态度。
    李承逸想,不是什么大事,让田秘书盯着一点这人。
    宁好识人不准,被这人直接坑一下,造成点工作障碍,比自己多费口舌去说教她来得速效。
    他现在也不愿因为工作上的分歧影响和宁好的感情。
    .
    宁好离开闻笛赋的办公室,第二站就到了合约部副经理陈小娴那里“拜码头”。
    “快进来!”陈小娴热络地招呼,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迎向她。
    此前沟通投标的具体工作,宁好和陈小娴有一阵天天打交道。招标过程中,投资发展部、合约部和财务部通常是紧密合作的,具体到分工,合约部在成本内部测算方面更具技术含量。
    陈小娴三十七岁,已在云上工作七年,算是元老级中那一批专业技能强的人,宁好出现之前,投资部和高层几个人她是有点看不惯的,尤其是最早陪董事长“打天下”干工程那几个顽固,本来没多高水平,还爹味十足爱装逼,和他们多说无益,说了也听不懂。
    董事长本人,陈小娴承认很有魄力,也不是一般等闲之辈。但董事长身边那些所谓元老是真有点令人头疼。
    陈小娴也不太看好李承逸要接班这件事,这孩子同样不懂技术,说不上太坏,只是拍板不干脆,有些瞻前顾后,而且开会爱打官腔说废话。她都感到诧异,留学回来的二代,又没混过国企,从哪儿学来这毛病。
    和宁好共事一段时间,陈小娴最喜欢她,灵光、有魄力,出手很果断。
    宁好是在与陈小娴一起工作的第五天发现,她和合约部经理温俊茂——也就是闻家昌的五弟,有暧昧关系。
    因此陈小娴不完全算个打工人,她身在核心圈,会为闻家打算,闻家也有人给她撑腰。
    宁好在沙发落座后问陈小娴:“孙胖子那边是不是已经有承包商要进场了?”
    陈小娴一边冲咖啡一边笑:“你们海源都是这个速度吗?流程走得好快。招投标肯定要按程序,不过你也有数,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又势头满满的,肯定是孙胖子自己的人马。”
    “总包老板叫什么?”
    “王珠江。”
    “那就是了。”宁好笑笑,“原来是做土方的,后来什么都做。孙胖子在海源的时候就把赚钱的部分硬切给他,我不想闹得面上太难看,抬手给了一点,不过这姓王的实在黑,老奸巨猾。我们得防着。”
    陈小娴把咖啡端过来分她一杯,又迅速从桌上顺过一叠模板合同:“好好你看看,我们这边出过去的合同有没有疏漏。”
    宁好扫了几眼,说:“我带回去仔细看。尽快给你答复。”
    陈小娴高兴极了,这么大的项目,董事长时刻聚精会神盯着,她也怕出疏漏,宁好是闻家儿媳妇,总是不可能胳膊肘向外拐的,这个人她很放心。
    .
    宁好夹着合同回到自己办公室,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公司给宁好配了助理,一个刚毕业工作一年的年轻小姑娘,文静听话,看起来不像谁安插过来的眼线,同样,也不能为她顶任何事。
    更不可能替她把代总经理拦在门外。
    只能通报一声:“宁经理,李总在里面。”
    宁好被他亲一口恶心好几天,都快要ptsd了,为了大局还不能翻脸,只得努力收一收情绪,心平气和走进去。合同也没别处可藏,同样拿在手里。
    李承逸听见开门关门动静,从伫立的窗前回过头来:“去哪儿了?”
    “法务让我看制式合同。”宁好没提“陈小娴”的名字,避重就轻地把那叠合同范本随手扔在桌上。
    李承逸瞄了一眼,空白合同,内容他懒得关心,注意力又转回她身上:“我给你买了个手机。最新款。你看看颜色,是不是你喜欢的。”
    宁好靠站在桌边看着他徒手撕玻璃纸拆外包装,温柔笑着:“我不挑外观,不过我用不惯苹果,兼容性太差了。”
    李承逸一掀眼睑,似笑非笑:“兼容性差,所以广告少。”
    “好多app是它独一份,不怎么好用。”宁好惊觉自己好像又控制不住要和他较劲了。
    而他认真看过来,下一句听起来也像含沙射影:“独一份不好么?我就喜欢那种专一的。”
    宁好在桌边紧握着拳,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
    好几秒,她松开,换出一个毫无杀伤力的温和甜笑,从他手中把手机抽走:“那我当备用机。”
    李承逸跟着转过身,追问:“你有几个备用机?”
    “哪用得着好几个?一个用来工作,一个用来打游戏,够了。”宁好打开抽屉把手机放进去,逗小孩似的朝他勾勾手指,“带我视察一下总公司的食堂,我以后常在项目,吃不上咯。”
    李承逸跟在她身后往外走,还在留恋上一个话题:“打游戏?跟我说说,你会打什么游戏?你从小就不会打游戏!”
    “乙女游戏,你不懂。”
    .
    下午,宁好就挂了外勤,离开公司到了项目点。
    承包商都没进场,前序工作还没开始,项目部的架子也没搭起来。
    因此,她去的是别人项目点。
    在复兴南路与福岭东路路口,再往下一个路口,与这块待开发空地相邻的是国建集团的工地。
    此刻国建负责这个地块的工程师小顾已经等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和人聊天,一看见宁好从出租车上下来,立刻迎上前双手握住:“宁经理是吧?久仰久仰。”
    “你好。”宁好掏出烟敬给他。
    一看档次不同,顾一凡立刻把手里烟灭了,换新一支烟,也为她点上,两人边抽边往里走。
    顾一凡:“聪哥前天跟我打过电话,说宁经理要来取取经。”
    宁好:“聪哥是我在海源的师傅。”
    顾一凡用品鉴昂贵艺术品的目光把她打量,又像提防碰碎昂贵艺术品被赖上似的和她保持距离,沉声恭维:“那宁经理反而升得快,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我这小破庙让你见笑了。”
    .
    要离开隔壁工地的时候,雨水又像被整锅掀翻般倒扣下来。
    顾工在工地上找车要送她,她没有接受。
    她说和人约好了时间,等车来接,提及闻斯峘时,她舌头碰到牙齿,蹦出一个运用不熟练的新词——“我先生”,带着种很老派的文绉绉。
    不熟练是因为她熟练了另一个词。
    陆昭昭给闻斯峘擅自起了外号,总是称他为“便宜老公”,有时简化成“你老公”,于是宁好接话茬时,用“他”指代不详的话,也会说“我老公”。
    放在工作场合,这个称呼就显得不太正式。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她可以像他出现之前那样自力更生,搭对方工程部的顺风车到地铁站,以最快的速度去城市任何地方。
    她存了一点私心。已知自己的目标很可能与他的目标“撞了车”,同仇敌忾只是暂时性的,在争取胜利果实的阶段,双方总有短兵相接那天。
    她不指望对方能念旧,只指望给对方自己能念旧的错觉,至少麻痹对方一阵,攘外必先安内。
    手段千变万化,她不介意——
    示弱装可怜。
    闻斯峘把车停在离她最近的路边跑下车,撑起一把骨架结实的黑色打伞,跑到她面前,在狂风暴雨中扯着嗓子喊:“你没伞吗?”
    她像只落汤鸡,点点头,额发留下来几根她都设计过,要显得楚楚可怜但不能像个秃子。
    对男人非常有效,他瞬间保护欲爆棚,把胳膊环过来把她箍紧,另一只手为她撑着伞,完全不顾自己有半边身躯在伞外。
    很奇怪,李承逸靠近让她浑身难受,闻斯峘却从未引发她这种排异感。
    不过她还是不太习惯湿身时与异性隔着毫无存在感的衣物皮肉相贴,把手机塞进他手里:“我手机不防水。”
    意思是按保护级别优先顺序先拿好手机。
    灼人的掌心热度从她胳膊上消失了。
    闻斯峘把她塞进车后排:“后面空间大一点。”
    他关上门车门,几秒寂静后又重新打开,扔进来干毛巾和干净衣服——衬衫,他的。
    很快他自己也回到驾驶座,把伞收了放在副驾的脚垫上。
    “你擦擦水把衣服换了吧,湿衣服裹在身上难受,一会儿又卧床不起好几天。”
    话到最后有点嘲笑人的感觉。
    宁好撇了撇嘴表达不满,确实觉得难受,动作麻利地剥开湿毛衣和底衫,嘴上还要扳回一城:“不许偷看。”
    闻斯峘刚踩一脚油门,讥讽地一哼:“人都嫁给我了,我缺这一眼?”
    嫁给你但你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宁好心里这么反驳,当然知轻重,没敢真出声。
    车厢里静了,静得有点让人心里发虚。
    闻斯峘一下也不敢望后视镜看,不光如此,他还得严密提防自己下意识习惯性往后视镜看,宁好猜对了,他没那么禁欲,那份禁欲中带着欲盖弥彰的刻意。
    他知道自己只要不小心看一眼,就会像洪水决堤那样难以收场。
    宁好淋雨之后,给他的感觉很怪。
    他不清楚是什么原理,湿衣服裹住身体会比直接脱光更凸显身材,上次看过一瞬,让他瞳孔地震,深刻理解了一个词。
    为什么形状能那么美好?他对女性不太熟悉。
    他触碰过,也在月光下亲眼见过,但美成这样反而觉得不怎么真实,像他自己脑补的特效——大概是这种原理。
    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时,他从副座前抽屉拿出准备好的拖鞋,头也没回地扔给她:“湿的鞋也不舒服。”
    拖鞋是毛茸茸的,粉色的。
    宁好猜到他替女人准备的,哑然失笑:“和你在一起感觉自己像公主。”
    “那你,”他当做一种褒奖,微笑一点,直视前方,“喜欢做公主吗?”
    “喜欢做自己开车的公主。”她在后排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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