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国是她父亲同胞姐妹,是她嫡亲大舅,但其他几个庶出的舅舅对她也好的很。李家多女儿,她父亲是上一辈唯一的男丁,这一辈只有小舅家有个男丁,其余都是女子,跟着几个舅舅守在边关。
钟杳带了不少礼物,都是些男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李家不缺钱财,不过是图一份心意罢了。
钟杳到的时候,四位舅父都在,小舅舅家的那个小不点也在,一个粉嫩嫩的小萝卜头,怯生生地站在小舅父腿边,对上她的双眼便害羞地躲到小舅父腿后。小萝卜头今年才五岁,大名唤作李泽容,小名阿慧。
钟杳看得心中欢喜,招招手让他过来,阿慧也不要大人鼓励,明明看起来害羞又胆怯,还是一步一步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钟杳跟前,圆亮的大眼睛对着她。
钟杳解下随身携带的九凤佩,放到阿慧手中,摸了摸他的头。
大舅父和钟杳父亲相处最久、关系最亲密,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当年孝仁帝送给钟父,钟父最喜爱的玉佩,连忙推辞道:“阿杳,这是你父亲生前的心爱之物,怎么能随便送呢?”
小舅父一听,连忙过来想从阿慧手中拿过玉佩还给钟杳,谁知道刚刚一直文文弱弱的阿慧死死攥住玉佩,逼急了便嚎啕大哭起来。
钟杳将小阿慧抱到怀中,笑道:“我看我与小阿慧有缘呢。李家向来是男儿家金贵,我父亲若还活着,这九凤佩只怕不用经我的手,就直接到阿慧手中了。更何况,不久之后我将离京,你们几个男子在这京都,恐怕度日要比现在再难上几分。虽说那人不至于龌龊到对个小男娃下手,但世事难料,有这九凤佩在,兴许还能让她念起旧情,聊胜于无罢了。”
李家几位将军没有诏令不得擅自回京,钟杳怜惜这一家夫孺,平日里多有帮衬,虽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但进退有度,为李家做了不少事。
大舅父惊道:“出京?莫非是那人要对你做什么了?”
继后死的蹊跷,李家不是没有查过,但幕后之人扫尾扫得太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线索,然而能做到这一步的,也只有那几个人了。联系起现在李家无故被频频贬斥的情景,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已经很明显了。
钟杳怀里的阿慧已经不哭了,只是不住地打着嗝,钟杳将他放下地,起身跪下,向几位长辈磕了头。
“母皇有意让我到与西凉接壤一带做个藩王,但我无意将性命放到别人手中,我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死于卑鄙的阴谋诡计。何况我此去,无论生死对李家都有好处,父君去世后,舅舅、舅父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杳此去不问归期,惟愿家中长辈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钟杳走后,李家陷入一片沉静,只有年幼的阿慧懵懂不知事,拿着玉佩独自琢磨。最终还是李家大舅父先开了口:“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过是再谨慎些过日子罢了,我们就等着小杳凯旋归来吧。我就不信,这世道只给奸人当权,不给好人活路。”
***
钟逐流被她派去查些陈年旧事,跟在她身边的是另两个亲卫。
钟杳的这具身体天生神力,从小锤炼起的筋骨,再加上她一世世练出来的功夫,只怕在这个世界难有敌手。从李府回宫的这条路上,途径闹市,若是骑马,只要有心人在其中动动手脚,便容易造成伤亡。在明知道有人针对的情况下,钟杳不会轻易作死,面子这种事情也不是现在的她应该考虑的事,徒步在她看来毫无压力。
然而她未出事,却有别人出事。
原本吆喝声不断的街道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惨叫声,小摊小贩和行路人四处逃窜。钟杳定睛一看,竟是另一道冲出来了一只疯牛,将不少人撞倒在地,此时还在疯狂疾驰,眼见就要撞上一辆马车。
钟杳足下一个用力,便凌空飞起,在檐壁间几个借力便到了马车疯牛之间。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在外人看来却是神乎其技,仿佛瞬息便换了位置。
那牛冲势不减,狂躁异常,钟杳微微定神,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刀,体内运劲,一个后空翻在马车上借力跳下。她借着冲劲,手起刀落,硬生生将冲上前的疯牛就地斩杀。饶是力大如她,也觉得手腕有些微发麻,那精铁所铸的长刀更是卷了边。喷薄而出的鲜血溅了钟杳一身,好在她本就是一身玄衣,除了浓郁的血腥味外,倒不大看得出来。
那马受惊,早不知道将车夫甩到哪里去了,疯牛已被解决,钟杳索性翻身上马,凭借高超的骑御手段将马安抚下来。
能引发混乱的源头都解决了,钟杳顺手掀起马车帘子一角,想看看里面的人是否有事。
马车里是两个少年,似乎是哪家的公子和小厮,两人形容都有些狼狈,显然在刚才的碰撞中伤得不轻。
钟杳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挡住旁人往马车里投来的视线。
那公子不过少年模样,清俊中带着一股脱俗的意味,这长相在京都中也算是头一份了。他显然是注意到了钟杳的小动作,被吓得惨白的脸上显出红晕,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感激,道:“此番多谢小姐仗义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