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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内空荡荡的感觉并不好受,可也比遍及黑纹来得好。
    然鹿安清并不觉得高兴。
    这只灾祸力量强大,以鹿安清之力,只能和灾祸相持,却无法拔除、亦或是压制它。
    而灾祸,却留有余力,能够将他的力量吞噬。撇去那些被舔舐的恶心嫌恶,鹿安清并无其他伤痕。
    他勾住被扯开的衣裳,慢吞吞地对大牛说道:“昨夜的事情,你……”
    他没发觉,他的声音有些暧|昧的沙哑。
    大牛连连摇头,立刻说道:“先生,昨夜,俺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听见。俺就是,就是半夜被魇住跑了一夜,嘿嘿……”
    【先生长得也太漂亮了,昨夜都没看清楚,原来居然是这么好看,就是不知怎的脚受伤了,不知道找个好大夫能不能好好医治……】
    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最后又小小声地补了一句:
    “您放心,俺不让人抓您。”
    【俺对俺爹妈发誓!】
    鹿安清微顿,这些年来,民间对怪力乱神之事,说不上信不信,毕竟私下还是有人畏惧鬼神,可“神教”之灾在前,也天然地排斥着种种信教。
    有人排挤,却也有如大牛这样的人。
    大牛忙里忙外,去收拾昨夜弄湿的东西,去给老驴提水,又撸起袖子打算给鹿安清洗衣服。
    鹿安清摇头,裹着半张破毯子下了板车,一瘸一拐地走到林间。
    潺潺流动的小溪因着昨夜的雨势暴涨,已经浅浅淹没了岸边,鹿安清驻足,拢着毯子缓缓将那只瘸腿浸入冰冷的溪水里。
    寒意浸透了皮肉,仿佛这样就能将昨夜留下的所有触感都消除干净。
    昨夜大牛离开后,鹿安清和灾祸相持许久,奈何它能汲取黑纹,连带着鹿安清的力量吞吃入腹。
    上一回太过急乱,鹿安清没能反应过来,可这一回怪物纠缠着他,鹿安清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这只灾祸的心声,却是一片干净的滴答声。
    【滴答——】
    【滴答——】
    【滴答——】
    伴随着偶尔的“呜呜”声,听起来怪异又荒谬。
    他僵硬着身体,指尖闪烁着咒令的光芒。
    可是这只灾祸肆无忌惮地抱着鹿安清细细嗅闻,仿佛他是什么美味的东西。
    ……扑在他的耳边,是阴冷黏糊的气息。
    在浅薄的月色下,他的肤色太苍白了些,就像是纯色的玉。
    鹿安清无法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呼吸紊乱起来,其敏感的神经正岌岌可危地发出尖锐的警告。
    黏糊湿透的痕迹爬满了板车,比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水都要来得冰凉。
    “哗啦——”
    鹿安清将脚抽离了溪水。
    滴滴答答的水珠溅落。
    啪嗒……啪嗒……
    身后传来大牛的声响:“先生,该上路了。”
    赤足落在岸边,衣裳下摆随之落下。
    “好。”
    鹿安清淡淡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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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初”相见。☆
    京都城门外,大清早就停着一辆马车。
    来来往往,有些碍事。
    可守城的士兵就像是没看到,根本无人去阻拦。于是来往百姓商队偶尔一打量,也就过去,不敢再看。
    直到午后,官道的尽头,一辆驴车慢悠悠地出现。驾车的壮汉手里提着半截萝卜,就为了专门引诱老驴赶路。
    久停不动的马车内,有人掀开了帘子。
    当驴车走到入城的队伍末端等待时,马车上的人下来了。马车边上的护卫连忙围过来,他身上那玄色的官袍,令附近的百姓一瞧,低低惊叹。
    ……玄色。
    那是唯独君王和史馆的人能使用的颜色。
    而史馆这个名头,总令人天然升起敬畏之感。
    这位史官瞧着不过二十来岁,神色肃然,双手交握揣在身前,缓步地经过无数入城等待的队列,直走到那队伍的尽头,恭敬地垂下头首:
    “恭迎祝史回京——”
    霎时间,整个城门口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他们想知道,能令一位史馆史官折腰的是何等人物。
    只可惜,他们想象中的种种根本不曾发生。那史官等待的人,不过是一个坐在驴车上的瘸子,就连那面容是何模样,都没看得清楚,只能依稀看到那瘸子离开前,似乎和驴车主人说了几句话,这才慢吞吞地跟着史官离开。
    那就是史馆内的祝史?
    旁观者众,不少人趣味盎然,私下议论纷纷。
    鹿安清,刚入京城,便被等候许久的史官拦住,直接护送到了史馆。
    而史馆已有好些祝史在一起等候,他们将刚来的鹿安清迎进史馆,又派了几个侍从将他的衣服都换了。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他们甚至想将鹿安清丢进水里狠狠刷洗一遍,免得以这般德性去面圣。
    “面圣?”
    鹿安清身着玄色官袍,其上云纹繁复,比之刚才去迎接的史官还要华丽。头上冠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侍从忙上前加固。
    许久没穿过官袍套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
    一位名为明武的祝史不大高兴地说道:“官家要见我等,你来得着实太晚了。”他是个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晒得黑乎乎,说话声音也十分严肃。
    鹿安清倦怠摇头:“我身有残缺,不该在名单之上,史馆难道不打算换人?”
    一入京都,鹿安清看起来更累了。
    皇城根脚下,欲念更多,鹿安清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如洪水般的心声袭击。
    在他力量空虚时,更是如此。
    “太史令已有决断,鹿祝史还是莫要多言。”明武断然回绝,盯着侍从将鹿安清收拾好后,便强行裹着他一齐出门。
    二十名被选中的祝史上了马车,朝着皇城赶去。
    鹿安清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与他同座的是一名年纪小些的江祝史。见鹿安清上了马车后不说话,便也没有打扰。
    入了皇宫,鹿安清落在队伍的后面,低垂着眉眼不言不语。
    奈何他行走时有些异于常人,总会惹来旁人侧目。
    在皇宫内,不敢有言行出格的人,多是一眼便立刻移开,但那些心声不可避免飘来。
    【史馆的人啊……】
    【又十年,怪不得。】
    【那是个瘸子?】
    【这样的人怎会被选为官员?】
    【这些人瞧着好生危险……】
    【呃,怎么有个跛脚的?】
    肃穆的皇宫,在鹿安清的耳边聒噪得像是个菜市场。
    鹿安清有些头疼。
    如今是神元二十七年,明康皇帝自打继位后,就没有换过年号。
    明康帝瞧着国字脸,举手投足都透着高高在上的帝王之气,但待他们的态度却是宽厚。
    毕竟他们虽然是官员,却不是普通的官员。
    世有灾祸之事,并不为外人所知。
    唯独皇室,并史馆清楚内情。
    祝史的反噬,可以凭借龙气缓解,这也是皇家遏制史馆的手段。
    而身为帝王,明康帝的身边,自然有祝史的看护。因为龙气的存在,不少祝史也乐于守在皇帝身边。
    内庭的祝史每十年轮换一回,今年这二十名祝史,就是被新选中的轮换者,明康帝会在他们中选出最合适的几个人选。
    一般只是觐见了官家便罢,碰巧赶上皇太后得知此事,给这二十位祝史赐了宴,他们便一直留到了月上柳梢时分。
    启明殿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席面上,鹿安清疲倦地捂着头,江祝史与他同席,低声问道:“鹿祝史,可是身体不适?”
    【这感觉怎么像是灾祸残留的气息?】
    同为祝史,这么近的距离,他敏锐感觉到了鹿安清的气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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