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留下来?”
齐无惑回答:“因为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而且,饭也快熟了。”
“老丈,该要吃饭了。”
老者抬眸看着眼前比起寻常时候表现得开心了一些的齐无惑,微微笑了下,道:
“善。”
……
第二日早上,齐无惑起床之后,养气吐纳,炼化元精。
又给老者做好了饭菜。
这才提起了清洗好的冬笋,山珍,朝着栗璞玉的家中走去。
而这个时候,坐了一夜的山神终于感觉到,阻拦自己的关隘终于要被打破了,于是邀请了附近的水神,土地,让他们来这自己的山中道场,这些地祇们齐齐赶到了,才知道猛虎是希望和祂们交换些养神之物。
猛虎将自己积累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眼下或许需要颇多的代价才能将过去自己的片刻心急弥补。
但是猛虎也不觉得心疼。
却又有一位土地来得比较慢,来了之后连忙告罪一声,方才入席,其余的地祇们玩笑要他赔罪罚酒,他也不含糊,连喝了三杯,方才在朋友的戏弄下说出了来得迟了的原因:“哎,还不是职责所在?”
“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日我管辖的镇子里面,有一个大宅上面死气浓郁得厉害。”
“怕是惹了什么煞。”
“我好不容易才隔绝了这煞气,不影响地脉,怕是有人贪了不该贪的金子啊。”
“真是好死。”
土地山神这些地祇目的是梳理地脉,人间事不去掺和的。
旁人询问是什么宅子。
那土地一只手捏着酒杯,抬手遥遥指着西北角,道:“就是那里,一家姓栗的人家。”
“今天邀请很多客人上门的那个。”
本来狂饮的山神猛虎动作一顿。
“嗯?!”
“谁家?”
而在同时。
齐无惑抬眸看着那大门上面的【栗宅】两个大字牌匾,敲响了门。
第18章 往事如烟
才敲了几下门,那漆成了黑色的大门就已经被打开来。
今日有客人来,这门本来就是虚掩着,准备打开来,一名身高六尺有余,但是肩膀宽阔的中年男人拉开了门,擦了把因为快步跑出了的细汗,先是拱了拱手,道:“罪过罪过,刚刚在帮着搬了一缸的酸菜,没有在这儿开门,倒是让小先生在这里站着了。”
先是把门打开,旁边还有桌椅,桌子上笔墨纸砚都有。
纸上已写了些东西,都是客人的名字和送来的东西,都是些贵重的,有些是府城的绫罗,也有的是难得的金凤笺,这是那些文人雅客们喜欢的上乘文房四宝,价格昂贵。
那中年男人落座,问过了齐无惑的姓名,看着少年提着的山货,笑着道:
“好啊,有劳小先生了,呵……这个时候的山货,可是难得呢。”
“老爷夫人,有口福咯。”
“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做工的,能不能分润些吃吃。”
他笑着记录下来,然后从旁边取出了一个红纸封着的信封,看模样,里面至少有五十枚大钱,可换七斤猪肉,或者五支好的毛笔,亦或者上乘好墨一笏,可算是不少的,中年男人笑着道:“只是邀请客人们来吃些便饭,又不是敛财,有来有回才是正常。”
“倒是小先生这些山货,来得不容易呢。”
已经有脚步声响起来。
“齐师兄呢?是齐师兄到了?!”
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栗璞玉脚步匆匆赶来,自上一次见过齐无惑,被后者无意散发元神震慑之后,他便对齐无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敬畏感,今日一早就在里面等着了,听到外面交谈声,便是快步跑了来。
再看到齐无惑的时候,只是觉得后者气息温和澄澈,却没有了之前那样无形的压迫感。
栗璞玉也不知为何,暗自松了口气。
齐无惑道:“栗兄。”
栗璞玉道:“叫什么栗兄,叫我璞玉就好了,来,不要在这里站着了。”
“李叔,这些东西就麻烦你了,来,齐师兄,家父听说你要来也很开心,等你很久了。”
栗璞玉也只是十五岁少年,拉住了齐无惑的手臂往里面快步跑去,当先进去是一座石屏风,上面写着个福字,再绕过去,是有些窄的过道,再里面就视野打开了,栗璞玉的父亲栗跃鳞是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比起有钱的员外,更像是个过日子的老农民。
似乎是耗神过度,已有了不少白发。
齐无惑见礼之后,栗跃鳞态度和善,颇为亲切,只是关心寒暄了些日常生活。
又说自己的儿子没有什么出息,还要无惑多多关照云云。
齐无惑道:“栗……”
声音顿了顿,道:“我是说,璞玉他天资聪颖,自然吉人天相。”
栗跃鳞笑着摇头,轻飘飘道:“他几分几两,我还能不知道吗?”
栗璞玉脸色僵硬。
当着外人损儿子。
爹,您真是亲爹!
栗跃鳞没有去管脸色都绷不住了的儿子,从宽大的袖子里面取出了一封银子,抓住齐无惑的手道,笑呵呵地道:“呵……还有一个月便是年节了,其实现在也勉勉强强算是来家中拜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家要去府城了,今日正好,把今年的压岁钱给你。”
“不多,去买点肉吃一吃,看看你,这么瘦。”
“说起来无惑你也有十四岁了,年后就是十五岁,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可曾谈下……”
栗璞玉头皮发麻。
“爹,我们先去找二叔了!”
“爹,你喝茶!”
“爹,告辞!”
拉着齐无惑的手臂快步就走,绕过了两个院子,才松开来,松了口气,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齐师兄,我家老爹就是这样。”
“虽然说大事情上说一不二,生活上又这么碎嘴。”
“喜欢讲大道理。”
栗璞玉的二叔是个看上去年轻些的男子,只是似乎在外面奔波了很久,脸上有风霜之色,听说在外行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今年赚到了大钱,就回来了老家,打算安顿下来,栗璞玉带着齐无惑去的时候,这位新晋的富豪正一个人坐在阳光下的桃木椅子上,斜倚着,旁边桌子上放着一个长颈酒壶,自斟自饮,破有些懒散颓唐气。
只有见到栗璞玉的时候,才稍微抬起眸子笑了下:
“璞玉来啦?”
“二叔你不要再喝了,怎么大白天的就这么喝?”
栗璞玉抢下来了二叔栗一先的酒杯,而后道:“这是我的师兄……,齐无惑。”
“对于京城的风物很有些兴趣,二叔你不是在京城里游商的么,再说说看京城怎么样嘛。”
末了还补充一句:
“我也很有兴趣。”
栗一先哈哈大笑:“原来如此,看起来你很敬重你的这位齐师兄啊。”
“来,就坐在我这里吧。”
齐无惑道谢一声,坐在旁边,栗一先身上满是酒气,颇为颓唐,闲散聊些各地的风物,说的都是些简单行商能够接触到的事情,也是最能够唬住齐无惑这个岁数少年人的,齐无惑看到他的身上穿着绫罗绸缎,但是身上的颓唐却是难以遮掩,实在不像是一位富贵还乡的商人。
不知道,梦中之事,和现实中有几分关联。
是单纯之梦。
还是带着了几分对于未来之事的推演?
在听栗一先闲聊的时候,栗家的家宴也开始了,栗跃鳞坐在最上首的主位,从其余各个镇子赶来的栗家人彼此闲谈,栗一先盯着那一壶酒,似乎是不打算再说下去,齐无惑取来了酒杯,忽而道:“不过,栗先生很厉害啊。”
栗一先迷迷糊糊:“嗯?”
齐无惑道:“朝堂三年前颁布了《登基德音》,言应属诸军诸使司等在村乡及坊市店铺经纪者,宜与百姓一例差科,不得妄有影占。”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京城做生意,还能够大赚一笔,非常人也。”
这是三年前皇帝登基的时候颁布的法令,说是,军队和官员经商的时候,不能有任何的优待,应该和普通百姓一样的待遇。
栗一先半醉半醒,下意识道:“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吗?我还以为,这样的情况下,是默许军中和官员去经商。他们的关系和权位,甚至于提前知道朝堂动向的方便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普通百姓和他们合作,会被吃干扒尽,不要说挣到钱,就连自己经商的本钱也会被吃掉。”
“最后狼狈地离开了京城,又不愿意归乡,往往在路上失踪……”
!!!!
栗一先脊背忽寒,醉酒之感瞬间消失!
猛地抬头。
看到那身穿简单蓝衫的少年看着自己,眸子安静。
就仿佛自己的经历,全部都被这个距离京城还有很远的少年轻易地看穿了。
齐无惑道:“是苏先生如此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