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贞歧分明是个孤家寡人,却不知从哪里又跑出个侄女来,师靖一口一个姑姑,喊得贞歧直翻白眼,不过到底没有否认。师靖看上去年纪不小,却像稚子孩童一般,成日里黏着贞歧,对方到哪,她就跟到哪里,贞歧虽然看上去不情不愿,可到底是没坚决反对,在我看来,那不痛不痒的责骂简直是在默认。
而且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很怪异,不像是姑侄,倒像是别的,只是当事人都没承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没有看见,我自己的事已经很头痛了,没有闲心管别的。
冷千秋走以后,来这迎接郑音书的不止我三人,风怜香、花惜语和谢残阳都来了,先前这三人因着冷千秋在不敢现身,人走以后才敢出来,有这样一群掩耳盗铃的属下,我实在不知说什么是好。
秋钟还记得风怜香跟花惜语用捆仙绳绑她的事,所以缩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算总账,见郑音书向她走来,才挠头问好。
郑音书和谁说话都一副温和模样,双手结印解了与秋钟的主仆契约:“主仆契约已解,今日放你自由。”
“多谢真人。”秋钟简直喜出望外,除了道谢说不出第二句话,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回极西之地一趟什么处罚也没有,现下连主仆契约也解了,虽然郑音书从未真的强迫她做什么,可到底是为人仆从,心里怎么也不舒坦,现在好了,她又是原先神气十足的八魔将了。
皆大欢喜,所以接下来要处理我和她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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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 你就是这样喜欢人的吗
我想说一些伤心话,可见她脸上还淌着血水,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叹了口气把人带回去再说,大家想和她叙话,只是见我脸色不好,加上有要事在身,所以纷纷告辞走人。
历任魔君都喜欢把魔宫布置得无比阴暗,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死很多人,血色与建筑本身很完美地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容易把墙壁和柱子上的暗红色块状看成血迹,其实只是雕花装饰。
死气沉沉,这是我对魔宫的第一印象,时间久了,更觉得无趣,难怪冷千秋会给自己找点有趣的事做。魔族因着魔气容易失控的缘故,所以很注重界限,偌大的魔宫只有我和冷千秋两个人住,平日里无事根本见不到对方,她不来找我是因为没什么事,我不去找她是因为怕看见一些不该看的。
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用沾湿的手帕替她将血迹擦净,看着空洞的右眼,难免心中酸涩,不等我开口,她倒是先拉着我衣袖委屈上了:“怎么我来了你一句话都不说?”
侍者还在,我没有搭腔,把用过的手帕掷到桌上,耐心地替她梳好发髻整理仪容,等人都离开了,才慢悠悠开口说道:“真人想听我说什么?”
“你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她努力睁着一只眼睛看我,让人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很好。”我按捺住心火,冷笑道,“不仅命在,八滴心头血也是一滴不少,双眼更是完整无缺,怎么不好?”
我真的很想知道,她郑音书真的喜欢我吗?
这个人总是自作主张安排好一切,可她既然不愿意按人家安排的道路走,现下又怎么会确信我愿意,固执的人分明是她,半点退路都不给我留。
我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一字一句地问道:“郑音书,是你说的喜欢我,你就是这样喜欢人的吗?”
人死以后才说爱我,她怎么不干脆闭嘴呢,我关西白是什么很下贱的人吗,需要我们郑真人如此高贵的施舍。
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独断专行,固执己见,如果她还能再死一次,我真想直接骂死她一了百了,省得在这气我。可是不行啊,她已经死了,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梦,她爱世人胜过爱我,而我爱她胜过自己,终究是要输给她的。
我讥讽她,她说对不起,我骂她,她说对不起,我说很想念她,她说对不起,我说我爱她,她还是说对不起,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好像除了对不起,她不会说第二句话,可这有什么用呢,谁能还给我一个活生生的郑音书,而不是世人的郑真人吗?
到底是我狠不下心来,只能抱她在怀轻声安慰道:“不要哭了,师尊连后路都没给我留一条,该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你现下哭成这样做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我是魔族的少君,手握权势,将来一定大富大贵,这可是师尊你说的,哭成这样,要是把我的好运哭没了可怎么办,莫要哭了。”见她还是哭个不停,泪水把我衣衫都打湿了,只好逗一逗她。
“哪里来的貌美小娘子,哭哭啼啼的,把我衣服都哭湿了,我告诉你啊,我师尊可是很厉害的,而在下我就是她唯一的亲传弟子,你冒犯了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她哭起来也还是很好看,美人垂泪,香肩微耸,哭得梨花带雨,古人诚不欺我,向来人前正经一人,现下在我面前哭成这样,叫我如何忍心说重话,何况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哭啊。”泪水擦了一遍又一遍,我心底就是有怨这会儿也被她哭没了。她止了哭声,靠在我肩头小声说道:“我不爱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