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管,这村长欺人太甚,派的人跟踪她动静也忒大!一晚上不知搅断了她多少思路!
她树枝抵着那人,一步步逼近,那人一步步后退。
如此退了两步,她蓦地将树枝一撤,掉转反向直指那人的右脚。
“折!”
像是排练好的,又像是被她这一声吓得,那人的脚竟真的一崴,陷在了一个小沙坑里。
许溪云阴恻恻一笑,收回树枝:“想让本姑娘降雨,最好给我老实点!别让天神发怒!”
她转转手腕儿:“小心下次折的是你这只脚!”
待许溪云走下了山,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虽没看清那人的脸,可越能隐隐约约看出他五官线条流畅,棱角分明,与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并不相同。
那身形衣着,也并不像他们当地人....
难道她误伤了?
她摆摆头,管他谁呢,现在降雨才是头等大事。
程砚看着眼前这姑娘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满腹的疑问。
昨日听说这里下了雨,他特地趁深夜来山上查看一番。
地上的雨渍早已蒸发殆尽,他原以为山上的土壤能带给他些许思路,不曾想山上更旱。
刚刚听这姑娘说,“求雨?托梦?”
难不成,昨日那场雨是她求来的?这世间竟有如此奇才?
他蹲下身,揉了揉脚腕,又捏了把地上的土,由于天气太过干燥,土壤已经沙化,他脚下这一块土地尤为明显。
然而有人特意在这里……挖了一个坑?
……
六月十九,宜祈福,祭祀。
这几天,许溪云已经挑好了一块风水宝地。
便是在那高崖上。
许溪云正指挥着众人搬着柴火木头,还有一些往年剩下的秸秆,高高地垒在求雨台上。
成与不成,皆在此一举。
众人沉默地忙碌着,不敢言语,动作小心翼翼,恐惊天上人。
待求雨台布置完毕,许溪云却把众人都赶下了山崖。
若是众人都留在原地,她那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手,便会暴露在众人眼前。
山下人头攒动,被无数的目光注视着,许溪云尽力去忽略心中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高举火把,上前点燃那堆木料。
火势逐渐蔓延,从一角落到整个求雨台,火舌吞吐,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许溪云的脸隐在跃动的火苗后面,让众人看的不太真切。
许溪云心里默默盘算着,这几日她已将当地的气候摸了个门儿清。
六月,正是副热带高压掌控此地区的时候,若是能成功借此东风,便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水经注·江水》载:“江水又东,迳广溪峡斯乃三峡之首也。其间三十里。北岸山上有神渊,渊北有白盐崖,高可千余丈,俯临神渊。土人见其高白,故因名之。天旱,燃木崖上,推其灰烬,下秽渊中,寻即降雨。”
这也是她那日突然记起来的。
现在没有盐粉,干冰,更是不可能有碘化银等物。
但“云腾致雨,露结为霜”的道理,却是一直都适用。
许溪云看着升腾的草木灰,手心泛起一层层冷汗。
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死马当活马医了。
时间慢慢流逝,柴木逐渐化为一堆灰烬,有的升至空中,随风飘散,有的集聚在山的上方盘旋,更多的刚飘飘然升起,又落回到地上。
众人灰头土脸,衣襟上全是灰烬。
可他们一动也不敢动,无数只眼睛大大的瞪着山顶上许溪云的身影,等着下一秒奇迹的诞生。
许溪云离那求雨台最近,她被呛得咳嗽不停,可她一颗心也高高悬起。
到底有没有用,到底能不能成。
她一边咳嗽,一边伸出手感受风向,气流,不愿错过一丁点的变化。
“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木头炸裂声,最后一点柴火也燃尽了。
她的心跌至谷底,完了,她的一世英名,毁在了几千年前的一个破乡村里,她想起她的老师带她上山下田的实践,教她知识,想起她发的那几篇论文,还备受学术界的关注,她这下还有什么颜面见她的江东父老。
眼见崖边的火势越来越小,现在更是没有了火光的半分影子,底下人开始不安起来。
许溪云站的高,自然将所有人的反应纳入眼底,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半分,若是在21世纪,这也只是她职业生涯里的一点挫折,可...
她看了看隐在人群中的姐姐,许暮亭一脸期待,大大的眸子里满是恳切。
若是失败了,还会有下一个被绑在树干上的人,不管那人是不是姓许,是不是她们姐妹俩其中的一个,那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火焰渐歇,只剩些许火星不死心的还在跳动,就像许溪云的心。
她围着求雨台念念有词,脑海里不停地计算着公式。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承认自己的失败,她虽没亲身试验过,可她相信,那么多古人的智慧凝结成的一篇文章,绝不可能是这个结果!
她一定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北岸山上有神渊...天旱...下秽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