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溪云将自己隐在队伍最后面,跟着大家亦步亦趋地往殿外走。宽大的官袍显得她此时更加瘦小, 掩在前人的身影里,几乎让人连她的衣角都看不见一点儿。
如此捱着,总算走到了殿外。
视线触及空旷的地面,以及那岁月长河中些许破损的地砖,出乎意料地, 许溪云突觉豁然开朗。
她顿了顿脚步, 抬头将整个皇宫纳入眼底, 心头涌上一股之前从未有过的激荡。
说起来,她并不属于这里, 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那么多朝代更迭,世纪替换。如今她的生活,就像一个巨大的沉浸式剧本杀体验,只是这一次,剧本由她自己书写。
她能干的,就是随自己的心意,只当重活了一次。至于旁人,她管不着,也完全无需劳心劳力。
更何况...
她看了看眼前那隐隐闪着的亮光,似乎在无声地和她对话。
许溪云嘴角扬起一丝笑,她还有系统在身,有着金手指的加持,在这个时代,实在是没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这种高科技。
如此想着,许溪云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准备正式开启自己的事业新篇章。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刚迈下一阶台阶,左手手腕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捏住。
那人见她下意识地蹙了眉,又像犯了错似的连忙把手松开。
许溪云偏头,看向站在自己左侧的程砚。
今日他也穿着官服,整整齐齐更显庄重,是许溪云从未见过的样子。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高大挺拔,仪态翩翩。另一个看上去矮他半截,又娇小,可着看起来...
“怎么王爷气势看起来还不如这位新的灵台郎啊?”
前面有两个人借着伸懒腰,不时往后面瞥着,窃窃私语。
许溪云和程砚落在队伍最后,看似没人注意到他们,其实有不少人巴不得自己后脑勺都长了眼睛,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见前面的官员步子是越迈越小,速度是越走越慢,恨不得下一秒要倒着走。
许溪云刚在朝堂上露了脸,此时不宜再给她添麻烦。
程砚将手掩在唇前,轻咳了几声,温声道:“此处人多眼杂,出去说罢。”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许溪云心里想着,可那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程砚向外走去。
她只能试图说服自己,她是不想和程砚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惹人关注。
出了宫门,墙边是一排又一排等着接自家大人下朝的马车,花的绿的,红的白的。
按理说许溪云他们出来得晚,门口的人应该早就散去了才对,可看这架势...
左边李大人家的马夫在给马梳毛,却是朝着他们的方向站着的。
右边王大人正双手叉腰斥着自家的小厮,可你若是细细听,就会发现他翻来覆去也是那几句车轱辘话,耳朵则竖得正尖,听着程砚这边的动静。
见程砚和许溪云出来,两家的马夫都将车赶了过来。
许溪云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见到淮序那张熟悉的面孔,和善地对他笑了笑,下一秒便抬脚向程砚家的马车走去,如她之前做过的千次万次。
周围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一口凉气吸到一半,他们看见王爷伸手堪堪拦了许溪云一下,那手虽挡了一挡,却是半点没碰到许溪云的衣袖。
许溪云眯眼,看向程砚的脸上已经写了不悦。
“不是你说要换个地方聊聊?拦我干什么?”
她没出声,程砚却已经听清了她的潜台词。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方才见许溪云下意识地要上他的马车,不得不承认,他是欣喜的。
这说明她还没有开始排斥他。
可被她的眼神瞪着,程砚也觉有些委屈。
他努力绷住自己的脸色,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他们之间的暗涌,强装出一片平静来。
“你今日要是上了我的马车,那咱们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他眼底的水雾一闪而过,快到让许溪云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他这语气里淡淡的可怜是怎么回事....
许溪云还细品着,那边程砚已经伸手唤来了许溪云今日租来的车夫。
“等会你驾我的马车,跟着这位小姐的马车走就行。”
说着,他给淮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塞了锭银子上去,道:“跟着我走就行,别紧张,好好驾你的车。”
那马夫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给王爷赶车,一时被这泼天的运气砸得有些晕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淮序已经熟练的牵起了原本属于他的缰绳。
许溪云咬着后槽牙:?当我不存在是吗?当着我面防着我半路跑路?
见两人再无纠缠,都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在墙根已经把马毛梳了三遍的李大人终于放下了那车帘。王大人也终于不再骂自家的小厮了,大手一挥故作大方,“今天就先放过你吧。”
热闹了一早上的宫门,终于又重新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