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呢?”她一面往福宁殿走去,一面随口问着。
“回禀陛下,崔掌事去领罚了。”掖手小心上前的內侍恭敬禀道。
“领什么罚?”元苏一顿,就听身后的声音低道,“奴只听崔掌事说,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他说陛下心善,做奴的就更要谨小自省,规矩不可坏。”
说着话,已经到了檐廊。候在那的椿予小心地挑起珠帘,元苏迈脚复又转身,“他既这般有心,你且传孤的意思,去御医院拿些上好的伤药。”
“奴替崔掌事谢陛下恩典。”这声音感恩万分。
元苏摆手,珠帘落下,挡住了华贵的内殿。
莲灯明亮,将高深内堂照得明暗分明。轻容纱制成的纱幔半拢半落,刚刚躲在被里的颜昭却没有睡。
他撑着脸侧躺着,薄被斜斜盖在腰上。银白的中衣衣领微敞,青丝整齐地拢在耳后,瞧着缓步而来的元苏,轻轻一笑。
“怎得还没睡?”她还当他今夜里是困乏,才不想与她缠闹。看眼下的情形,这小黏糕却是精神的很。
想起刚刚崔成禀报之事,元苏故意停住脚步不上前。
“我在等陛下。”颜昭撑得手臂都有些发麻,本想等她近前,顺势窝进她怀里。
“陛下?”
他纳闷地坐起身,向她伸出手臂。
元苏迈步,坐在床沿却没有跟往常一样抱着他。
奇怪。
颜昭疑惑地看着她,既然她不过来,那他靠过去也是一样。男郎挪着身子将将才挨到她的衣袖,就被元苏轻轻一抽。
“陛下,你怎么了?”颜昭从未见过她这样,心中一慌,抱住她的手臂。他惴惴不安,脸颊贴在她肩头。
他怕这样疏离的她。她们是妻夫,本就应该亲密无间的,而不是像此刻。
“为什么不叫御医请脉?”
眼瞧那双漂亮的眼睛低落下来,元苏伸手握住他的,低道,“可是那些奴才怠慢了?”
“不是。”颜昭乖顺地摇摇头,顺势将自己挤进她怀里,“我只是觉得自己身子好了不少。所以才觉得没必要日日都请脉。”
“那怎么行。”元苏捏捏他的脸,“你的身子金贵,自是要时时照看才好。孤还以为你有什么心事。”
“所以——陛下就是为了问这个,刚刚才故意不理我?”反应过来的颜昭蓦地轻轻拧了她的手臂,“我还以为陛下看腻了我,所以才不愿跟我呆在一处。”
“刚刚陛下的眼神,当真是无情的很呢。”
他装作生气的模样,背身对着她。耳朵却高高竖起,听着元苏的动静。
书上说了,蜜里调油亦只是一段日子,人都有惰性,时日一长,总会生出忽略之心。
他心中只有她,可她心中却不只有他,还有天下。
颜昭并不是个爱拈酸吃醋的性子,尤其又是这样不知所谓的飞醋。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他恨不能她眼中心中只有他一人才好。
或许……
他轻轻捂住自己的肚子,或许是这里面的小家伙在作怪也说不定。
颜昭正轻轻笑着,肩头一沉,却是元苏下巴搁在了上面,“你呀,是不是忘了今夜只许孤亲你一回?”
“孤又不是圣人,拥着喜欢的人,到底会把持不住。”
“那……”颜昭一顿,后知后觉地忆起这场乌龙,脸颊微红,“我是说了只许陛下亲我一回,又没说我不能亲陛下不是。”
他侧脸,亲昵地与她蹭了蹭鼻尖。
“咦?”才要凑过来的男郎一怔,鼻尖仔细嗅嗅,“陛下换了熏香吗?”
原本的冷香被清甜的气息取代,颜昭虽有些怔愣,很快便又笑了起来,“这回的熏香倒是与我殿里的无异,陛下可是为了我才换成了一样的?”
熏香什么的,元苏从未在意过。
不过颜昭这般欢喜,她便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旖旎的话都咽进了肚里,化在了甜蜜的吻里。他是离不开水的鱼,而她便是那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
“陛下,一会……一会慢一些。”
他气咻咻地唤她,夜色照不进彻底拢下的床幔,他的眼如清亮的星,映出她乌浓的眼。
男郎抿唇一笑,他还是贪恋她的温暖,总归这几夜都没什么事。
他的话音才落,四面八方忽得暗了下来。唯有拢在身上的女郎清晰可见,声音压低,“这样?”
床幔微微晃动,慢悠悠地过了大半宿才渐渐停下。
等元苏去早朝时,颜昭仍睡得正香。
椿予进来瞧过几回,也没见他有醒的迹象。才吩咐了打扫院落的內侍们手脚轻些,一直跟在陛下身侧的內侍喜气洋洋地一路小跑而来,“椿掌事,凤君可起来了?”
“还未,可是有什么事?”
“陛下刚刚下了早朝,这会子正往福宁殿前来,奴才特来通禀。”
椿予听了这话,眉眼中也添了喜气。跟他道了谢,转身就往内殿去。
高深的内殿里,晨光明媚。拔步床上坐着的人影却似是躲进了其中的阴影,叫人看不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