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许灵生埋头做题时,他身边的同窗兴奋地敲着许灵生的课桌:“灵生灵生,快,简嘉来找你了!”“好家伙,简嘉还没放弃灵生呢?她憋得够久的啊,竟然大半年没来许家庄……”
曾经听到简嘉名字时,许灵生心中只有不耐。可现在他却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语气急切地问道:“简姑娘来找我?在何处?”
那同窗被许灵生的反应惊得一愣,讷讷道:“就,就在书院门口,骑着高头大马,可神……”
话没说完,就见许灵生脚下生风向着书院大门的方向快跑而去。同窗们一惊:“什么情况?灵生怎么突然对简嘉如此在意了?该不会……”
“走走走,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崔巍:若不是当年萧清旭不做人,我早就是状元了。
范夫子:殿试落跑第一人,你竟还有脸笑?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高攀不起的人◎
许氏家学外的凉亭边立着两匹骏马, 这是两匹马一红一黑,身形高大健美,是当地罕见的良种。骏马旁边, 简嘉和秦易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这两人身着大氅,男的俊女的俏, 看起来像一副精笔绘制而成的画似的让人转不过来视线。
许氏家学的学子们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他们窃窃私语, 甚是惊奇:“乖乖, 那是简嘉吗?怎么半年没见她像变了个人似的漂亮了这么多?”
“完了,我以前一定是眼瞎了, 竟然没发现简嘉是绝色的美人!”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是我们灵生有本事, 引得这么多美人为他倾心。我看哪,简嘉这次来家学定是想要和灵生再续前缘。”
“嘘嘘, 灵生来了……”
许灵生本不想将同窗们的调笑声放在心上, 可是路过众人面前时,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冷清道:“简姑娘已经嫁人,诸位不要胡言乱语污了她的声名。而且,她并非是一人前来,她身边那一位是她的相公。”
说完这话,许灵生不管众人的反应向着院外阔步走去。离二人越来越近时, 许灵生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他整了整衣衫, 笑容温和地行了个礼, “二位, 新年好。”
简嘉和秦易笑着回礼:“新年好。今日来访,是想请许公子帮一个忙。”
得知二人是为了秦朗县试的事情而来,许灵生沉思片刻,慎重地说道:“家学中确实有几位学子要参加这次的县试,不过我和他们接触不多,若是二位不着急,请随我入家学等一等,我去问问恩师。”
说起来原主曾经在许氏家学读过几年的书,不过男学和女学是分开的。这次,还是简嘉第一次进入大景的私塾直观地看到那么多的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中有黄发垂髫的孩童,也有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手捧着书卷前仰后合地朗读着诗书,吟诵声探讨声不绝于耳。孩童活泼有神,老者神态疲惫、身形佝偻,但仍然不敢松懈分毫,睁大眼睛不断喃喃默读。
见到这一幕,简嘉轻叹口气。
后世高考不容易,古代科举更不容易。她以往从课本里就见过古代人对读书科考的痴迷,亲眼见到这些老者之后才知毫不夸张。
但不论如何,这等勤学不倦的精神还是值得佩服的。
在会客厅等候一阵后,许灵生脚步轻快地从门外走了出来,他眼中带笑:“夫子听说了秦朗的事,立刻亲自挑选了四位品学兼优的学子。明日你们若是有空,可以带秦朗来一趟家学签了互结书。”
听说这事有眉目,简嘉和秦易心头的巨石落下了大半,二人对着许灵生感谢不已。许灵生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就算没有我,秦朗也会找到合适的学子互结。”是他孤陋寡闻了,竟然刚知道秦朗的夫子是范家庄那位大人物,先前见到秦朗时他就觉得这孩子谈吐见地不凡,现在想来名师出高徒果然是真的。
这一次许灵生亲自送简嘉二人离开了许氏家学,眼看着两匹骏马的身影消失在路上,他才收回了视线。结果一转身,就见他的同窗正在身后不远处挤眉弄眼,夹着嗓子学着方才简嘉的语调说道:“多谢许公子,改日请你吃饭。”
还有一人笑得一脸猥琐:“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
许灵生头痛地扶额:“你们的课业都写完了?竟有心思在这里编排我。”
同窗们嘻嘻哈哈:“自然是写不完的,只是难得见到许公子如此情难自禁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来凑个热闹罢了。”
“喂喂,许灵生,看在我们同窗一场的份上,你同我们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简嘉了啊?方才你看她的眼神可不单纯哦~”
听着同窗拉长的调笑声,许灵生垂下眉眼,神色淡淡道:“别胡说,她已经有了相公,而且,她已经是……”
已经是他许灵生高攀不上的人了。
*
有了许灵生牵线,秦朗互结的事情很快就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许氏家学的夫子推荐的四个学子都是家世清白勤劳刻苦的好孩子,五人互结顺利通过了审核。秦朗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夫子也放心下来一顿吃三碗饭了。
正月里伙食好,夫子好不容易瘦下去的腰身又像发面馒头一样涨了回来。等到了正月十五时,他老人家的肚子已经和汤圆一样圆鼓鼓了。
正月十五是元宵佳节,这一天也是秦易的生日。为了庆祝秦易的生辰,简嘉准备做一些汤团。先前秦易偶然吃过她做的汤团,吃完了之后念念不忘,这次正好趁他生日做一些放着。
简嘉站在木盆旁边调着荠菜肉馅,“明日就要上工了吧?”其实昨日秦易已经去镖局报道过了,听说他今日过生日,崔巍特意给他放了一天的假,一会儿崔巍和林岑他们也要来吃饭。
秦易不紧不慢地揉着糯米粉,声音温柔道:“嗯,休息了这么久也该上工了。只是我走了之后,家里又要你多费心思了。”
简嘉轻轻一笑,笑容中有几分落寞:“家里就那些事,何况还有二叔帮忙,不会太累。就是一想到明日你去上工,朗儿去上学,家中只有我和二叔,难免有些寂寞。”
秦易想了想:“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画本子?”
简嘉呵呵笑了两声:“不用了不用了,我最近有点不想看书。”去年她就想着要写一本小说,结果折腾到现在,第一章 没出来也就罢了,她还得了不能看画本子的后遗症,看来她想在大景做文豪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大黑和大花凶猛地吼叫了起来。马蹄声由远及近,秦易放下了米粉团,快步走出了厨房门:“有人来了。”秦家住得远,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客人来访。
马蹄声由远及近,两条狗凶相毕露地堵在了院门前唯一的路上,虎视眈眈盯着逐渐显形的马车。那是一辆普通的车架,赶车的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不等秦易细看他的脸,就见老者身后的车帘掀起,萧子初灿烂的笑脸出现在了帘子后方:“兄长——姐姐——朗儿——我回来了!!”
秦易心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想招呼秦朗,就见秦朗从大门的方向冲了过来:“子初——哈哈哈——子初!!”
等简嘉二人走出大门时,就见秦朗和萧子初已经抱成了一团,欢笑声不绝于耳。
简嘉笑吟吟地邀请赶车的袁总管去家中坐坐,却见袁总管笑吟吟地说道:“老奴还得去范家庄一趟,回头再来叨扰。”
看着和秦朗闹成一团的萧子初,袁总管笑眯眯地说道:“小殿下,老奴先行一步,您在此好好玩耍。”
萧子初站直身体,感激地说道:“袁伴伴慢行。”
看到马车离开,秦朗还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他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你不是说要过了元宵节才回来吗?怎么今日就到了呀?”
萧子初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吐槽,秦朗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吐出来了:“可别提了,家里乌烟瘴气乱成了一团,多待一天都是煎熬。母妃平日里多淡然,这次也忍不了了,只说让我早些离开,别莫名其妙卷入了是非中。”
说完这话后,萧子初委屈地看向了简嘉:“姐姐,家中有吃的吗?我赶了一夜的路,好饿哦。”
简嘉看了看萧子初的脸,果然发现他的小脸瘦了一点:“有,昨天刚做的鸡蛋糕,又香又甜,快吃两块。”
一连吃了两块鸡蛋糕,萧子初才舒坦了一些。他坐在熟悉的小凳上,开始长叹短吁,说萧清旭坏话。
原来萧清旭将柳思瑶带回宫中之后,闹了很多事出来。太子失去了记忆后非但不低调,反而带着柳思瑶到处晃荡。无论是宫宴还是家宴,每一场宴会无论和他有没有关系,他都得带着他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妃”刷一下存在感。
“那柳思瑶若是个乖巧懂事的也就罢了,偏偏说不得碰不得。前几日皇后在后宫宴请命妇,只是轻轻点了她两句,她哭成了泪人。太子不分青红皂白,以为张家姐姐欺负了柳思瑶,大闹宴会不说,还拽着张家姐姐要与她退婚。”萧子初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半晌后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张家姐姐高门贵女,最是贤淑端庄,被闹了个没脸,回家想不开悬了梁。”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萧清旭这么没分寸?!”竟然逼得未过门的太子妃悬梁自尽?!
萧子初摇了摇头,唏嘘着:“还好张府仆役机敏,救得及时。要不然张阁老就要痛失爱女了。我出宫拜别父皇时,正听到张阁老在御书房同父皇哭诉。可惜……”
简嘉眉头一皱:“天子为了保住太子,不愿意管这事?”
萧子初神情凝重:“若只是为了遮掩,不想管这事也就罢了。父皇他沉迷于长生之术,神智昏聩,与朝堂有关之事高高挂起。张阁老哭诉许久,都没能见到父皇。”
“我本想将太子做的恶事告诉父皇,母妃得知之后却不让我说,她说朝局诡谲,让我赶紧离宫安心求学,不要卷入是非。”
这个年是萧子初过得最糟心的一年,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想嘶吼,想呐喊,却不知该对谁发泄情绪。他只能按照母亲说的那样,在羽翼未丰之前早早离开保全自己。
简嘉抬头看了看苍蓝色的天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身为皇子的萧子初都没办法保全自己,更何况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只希望和平的时间长一些,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
过完元宵节,新年就算正式过去了,大家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轨。
二月秦朗经过连续五场考试之后,顺利通过了县试。四月,又经过了三场考试通过了府试,成为了一名童生。
一连通过两场考试,不光秦朗信心大增,就连范夫子和萧子初他们都兴奋不已,他们督促着秦朗更加用心地学习,想让他一鼓作气通过十月份的院试。
秦朗也不负众望,他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成长着,几个月的时间,不光学识上有了飞一般的进步,就连身体也像雨后的小笋一样蹿了半个头。
时间在草长莺飞中流逝,眨眼间就到了七月。
帘外雨潺潺,今年的梅雨季格外长,水量比往年汹涌。一个多月的雨落下,秦家院中的石板上生出了碧绿色的青苔,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简嘉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桶小心翼翼地准备往台阶下走去。这时就听秦二叔的声音从东厢房下传来:“嘉儿,你放着别动,我来。”
说着二叔几步上前,从简嘉手中拎起水桶快步走到了水井旁。水井中的雨水离井口只有几尺,稍稍弯腰就能取上清亮的水。简嘉还没来得及给二叔撑伞,就见二叔已经提着水回到了廊檐下。看着一大桶清亮的水,她不由得竖起了拇指,眉眼弯弯,“二叔老当益壮!”
秦二叔哈哈笑出了声:“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像易儿那样精壮有力,现在不行咯。”说着他提着水桶往厨房走去,“易儿今早出门的时候没添好水吗?”
简嘉笑道:“添了的,只是做豆腐嘛用水多了点。说起来秦易今天什么时候出门的啊?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段时间镖局业务繁忙,秦易经常忙得深夜才到家,等简嘉醒过来时他又早早出了门,长此以往也太辛苦了。她已经开始考虑在鸡鸣镇上先买个小房子,让秦易不方便的时候住在镇上,省得来回跑。
二叔也不知秦易什么时候出门,看了看瓢泼的雨水,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雨再不停,外头怕是要发水了。”
简嘉苦笑一声,无奈道:“已经淹了,你知道范家庄下面那个庄子吗?今天早上我送朗儿他们去上学的时候,看到下面的水面已经和田埂齐平了。”
他们家地势高,对过多的雨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住在地势地处的人已经出现了受灾的人了。二叔感慨之余又有些庆幸,幸亏去年他们家囤了不少粮食,风雨再大,他们一家人也有饭吃。
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了范长喜着急的呼唤声:“秦娘子,秦娘子你在家吗?”
简嘉快步走出了大门,不等她寒暄,范长喜便急急地说道:“秦朗突然晕倒了!你快随我走一趟吧!”
简嘉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我马上就来。”说罢转头对二叔道:“二叔,家里交给你,我去看看朗儿。”
等简嘉赶到范家庄时,秦朗正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他的脑袋上扎了十几根银针。范府须发皆白的府医神色凝重,正挨个儿缓缓转动银针。
萧子初和范成章急得眼眶通红却不敢高声说话,方才夫子正在授课,朗儿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夫子”,然后就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无论他们如何呼唤,朗儿都没有回应他们,他手脚冰凉,呼吸微弱,看着像是要……
范夫子垂着手,探着身子小声问道:“李太医,现在怎么样了?”
李太医侧过身,摸了摸胡须后眉头微皱:“这孩子,似有先天不足之症哪。”
萧子初恍惚地问道:“什么不足之症?严重吗?”
李太医为难地挠了挠额头:“如果老夫没号错脉的话,这孩子应是早产儿,早些年怕是身体亏损没得到好照顾,身体留下了隐患。如今到了抽条的时候,埋藏在体内的问题爆了出来。”
范夫子连忙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太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哎……”
萧子初和范成章两立刻哭成了泪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刚刚还好好的一起上课。”“什么不足之症这么严重?朗儿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他怎么就有问题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简嘉伸手摸了摸秦朗的手,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这会儿怎么冷冰冰的躺下了呢?摸了摸秦朗的脸颊,她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大棒子打了似的,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茫然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朗儿还能治吗?”
脸颊上像是有虫子爬过,简嘉下意识抬头擦了擦,手背上只留下了透明的泪珠。她怎么又没出息的哭了?她也不想哭,可是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记得原著中,秦朗是在简嘉过门之后的第二年离世的。难道秦朗还是逃不过剧情的控制吗?这么努力勤劳的一个孩子,这么聪慧的一个孩子,还是逃不脱早夭的命运吗?
“这不公平,朗儿还这么小,他的人生还没开启。怎么就不能治了?”简嘉握着秦朗的手,尝试着去摸秦朗的脉搏。虽然脉搏很弱,可简嘉确实感觉到脉搏的存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落着泪一边问李太医,“你到底行不行?你如果不行赶紧让,我要带孩子去看大夫。我要带他去找能治病的医生……”
眼看屋中三人都哭成了泪人,范夫子偏过头擦去眼底的泪珠,难得对李太医板了脸:“到底能不能治!需要用什么药,开什么方,你只管说!”
李太医啧了一声,慢吞吞说道:“你们这群人哪,肝火太旺。我什么都没说,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搞得人好像救不回来似的。”
“人没事,救回来了。只是我不太擅长孩童体虚调养,正在头痛开什么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