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拨人对看双方的时候都是满脸为难,说到底这二人是一家,都姓政,如今这情形,要真一言不合斗起来,外忧再加内患,只能两败俱伤。
谁也看不透这二人关系到底算好还是算坏,同心同德还是貌合神离。
如此大的分歧……
“朗九。”
朗九在一旁罚站似立了半天,也是满脸苦涩,听见政月点了自己的名,一抖,“政、政董……”
她目不斜视,“说起来,母盘是你在看守的。”
“是。”
“我记得你说过,这玩意儿你殉了它都不会殉。”
“您……您是怀疑我吗?”
“不。”政月笑了笑,“怎么会,我看你也挺良善的。”她说,“你喊我一声政董,也知道这家里功劳簿上得有我一半。当年你那混混爹瞎了眼,亡命生意做到政迟身上……在会所里,还是我救得你。”
朗九一愣。
这话不假。
那时候……他还小,听说年底他们县城改造,来了不少大人物下视,那是电视上才能看见的贵胄啊,什么随行的富商,大官巨腕的……干一票后几百辈子都能躺着干享福。
天上掉来滔天的富贵,谁能不上赶着接,朗九也不懂那些,他爹拉了一伙亡命徒,带着儿子溜进去,家伙什准备了不老少,什么迷药、刀枪、棍棒。稳操胜算。
却没想到城改到了审查阶段,多部门核检,牵扯到拆迁等等一系列问题,连公安的人都在,这几人撞错佛身,被一网打尽。
小县城嘛,零几年的时候法律体系没如今这么健全,再加上都是些混混……也不聪明,被逮着了,嘴里还骂骂咧咧。于是也懒得走司法程序,省得浪费警力资源,大人物挥挥手,当场就毙了好几个,其中就包括朗九的爹。
“别怪我充长辈,要不是我开口要戚叔喊停,你这会儿……按隔年投胎算,得有十几岁了吧。真是奇了怪了,本来你该跟我干的,怎么就派给陈叔当跑腿的。”
“政董,”郎九听得头皮发麻,“我知道的,您对我有大恩,有什么……您直说就好。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含糊了,我难辞其咎,你就说怎么罚,我都受着,绝无怨言。”
“真的?”
他点点头,“真的。”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她宽厚一笑,指了指门口,“去。”
朗九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他滚蛋,还是……
“去,把殷姚,给我带来。”政月语气温和,但气场摆在那,说一不二,绝不容违拗,“就现在。”她命令道。
见朗九在原地不动弹,她好笑道,“怎么。方才亲口认了我对你有大恩,这会儿后悔了?让你去,就去。”半晌,见朗九依旧不动弹,脸色倒是羞愧至极,她看在眼里,一拍桌子,雷霆怒斥,“一个两个,全是窝囊废!做人做事得知道轻重,抖什么!委屈了,还是我使唤不得你?”她冷笑道,语气缓和了些,“朗九,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我……”
“差不多了,政月。”政迟看了眼朗九,手一挥。
终于挪动了腿,朗九顺从地站到政迟身后,低着头,对政月僵硬地说,“您……就当我是……”
政月冷冷道,“你……”
“我说,差不多了。”
他积威深重,不咸不淡的一句,屋内人不由得屏了呼吸。
政迟不是冲动的性子,揉搓起人来没那么刻板,和政月下得不是同一种功夫。鲜少在言语心理上斥责打压,看着是稳重,做事驭人却不留丝毫余地。
政月的训斥,或让你十天半个月抬不起头来,但好歹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政迟不会。
“别盯着殷姚取巧,我说不是,他就不是。非要和我做对抗,不必挑他人下手。”
政迟掏出抢,轻置在桌面,使力一推,滑至另一边,正好停在政月面前。
“这什么意思?”
“拿着。”政迟说,“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亲自去带他下来,我亲自问他。如果殷姚承认,你就冲我开枪,随你废我什么地方,我不会躲。”
“……”
“真是他做的,那么母盘就在白燮临手上,你可以用我去交换。政药我那一半,归你。”他说,“他不会不换,毕竟长远来看,他要的是我死,也要共存。至于那些纠葛,还有走毒的事,你会处理好的,你有这个本事。”
“政迟。”政月眼睛眯起来,“你一定要这么逼我?”
政迟轻笑,“为什么就那么确定,一定是他做的?”
“为什么就如此执迷不悟呢?他能全须全尾从白燮临那被送出来,靠的是什么你不清楚?众人不问,无论是不敢问还是不好问,心里都存着疑影呢,你压力也不小罢,何苦,哥,值得吗?”政月一番话说得苦口婆心,对那桌面上冰凉凉的枪视若无睹,“不是他做的,还能是你做的?你……”
话罢,政月突然一顿。
眼神瞬时深了深,正对上政迟一双平静无波的眼。
心中突然,就有了个猜想。
无论手法细节,是否附和逻辑,从客观条件来看,这屋里有本事来去自如,避开监视窃走母盘,且有动机去这么做的,只有殷姚。
但若是抛开一切前提条件和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