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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是一日两次, 正好早上出门前喝一次,晚上回来再喝一次。等您喝完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去药房拿。”
    陈时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眉头拧得很紧。
    梁梦因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面对陈时序暼过来的冷眼,只当没看见,时不时点头应和着吴妈的叮嘱。
    “喝之前记得用热水烫一下。”吴妈总觉得不放心,“哎,我怕你们太忙了记不住, 要不我搬过来帮你们打理一下日常生活吧。”
    “不用不用, 时序哥哥请了阿姨的,我们能照顾好自己。”梁梦因连忙拒绝,并不是对吴妈有什么意见, 只是她喜欢有距离感的生活。
    这会儿她一改之前置之不理的态度,不住地望向陈时序, 眼神使得几乎快要抽筋了, 他才懒懒望过来一眼。
    凉薄冷淡的一眼, 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干的好事。
    其实梁梦因真没乱说什么,只不过在林姿面前,旁敲侧击了一番陈时序的身体状况, 顺便还询问了下他的精神状态。
    陈时序每年都有按时体检,体检报告林姿都有看过, 她本就心思细腻, 再一听梁梦因含糊其辞, 立刻就懂了这份“难言之隐”。哪怕后来,梁梦因再三解释,林姿也只当做是她不好意思,不用她多说,直接就将中药送了过来。
    这当然不能怪她!
    吴妈:“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你们可以把这些药就当做保养药剂。我们主打一个强身健体,对身体都有好处的。”
    梁梦因这会儿就装作无事发生了,坐得板正,一副端庄大小姐的模样。
    “吴妈,别忙了。”陈时序终于开口,事关人格尊严,他还是出言制止,不然不知道又要闹到哪种离谱程度,“不知道您听信了什么谣言,我身体没有问题,不需要喝药。”
    梁梦因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些黑乎乎的袋装中药,一看就苦得无法下咽。毕竟是她找的事,她也起码要付一小部分责任。
    为了弥补,她是准备了些糖的。只是见他这样说,梁梦因才不要拿出来。
    什么造谣?
    言行不一的难道不是他吗?
    又要撩拨,又不上阵,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他有点那方面的问题。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了,脱个他的衣服比登天都难。白天西装革履,晚上睡衣整齐,说他一句“贞洁烈女”都不为过。
    同住几个月,梁梦因就没见他一次衣装不整的样子,更别说什么赤膊腹肌,想都不要想。
    如果身体上没有问题,那她也只能想到是不是那次给他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毕竟,虽然难以启齿,但陈时序在那方面确实是可以夸上几句的。
    以她仅有的一次体验机会。
    “我明白。”吴妈笑着说,“您身体当然没有问题,只是现在又到冬季了,应当保养一下身体了。”
    “哦,对了。”吴妈转向一直置身事外的梁梦因,“梁小姐,夫人也给您抓了些药。”
    梁梦因怔住:“我也要喝?”
    她从小就讨厌喝药,尤其是这种酸苦的中药试剂。
    “是的,给你调理身体的。您的药是一日三次。”
    一日三次?梁梦因脸都要绿了。
    吴妈是盯着他们把两袋药都喝完了,才离开的。人一走,梁梦因就立刻瘫倒在沙发上,什么端庄通通不见,眉眼都紧紧皱在一起。
    唇齿间弥漫的酸涩,她喝了整整一杯水都咽不下去。
    “满意了?”寡凉的男声轻飘飘地落下。
    “满意。”梁梦因咬牙切齿地回答。
    掀开眼皮望向他无波无澜的脸,是不是他的那碗药没有她的苦,要不怎么解释他一口水都没喝,依然能这样面不改色。
    陈时序瞥了她一眼,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还想尝尝我的药?”
    斜睨过去一眼,梁梦因不想搭理他。
    下一秒,手腕被圈住,整个人轻易地被扯进他的怀里。
    “那给你也尝尝。”
    薄唇压了下来,梁梦因还没来得及反应,带着清凉的苦涩已经席卷而来,是比她口中更苦的苦。
    她忍不住地皱眉,手掌撑在他的胸膛上,掌心下是蓬勃跳动的心房,鼓舞有力,让她一时忘了推开。
    充盈的苦中渐渐溢出星点的甜,只一点已经催化了所有浓情。
    梁梦因无力地向后仰,又被他长臂捞回,酥麻的电流在身体游走,侵蚀所有感知力,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早已没了任何抵抗的想法。
    与之相对的是格外敏感的身体,尤其是抵在腿中间的坚硬。
    在胸腔里的气息殆尽时,陈时序终于松开了她。
    “都多少次了,还学不会呼吸。”
    梁梦因面颊一红,别开脸,可又觉得窝囊,横了一眼过去,却只有脉脉温软。
    有的时候,梁梦因真是烦透了他这种游刃有余,尤其是她身上的裙子凌乱不堪,而他却依然衣冠楚楚。
    越是这般从容,她越是想要挑衅他的底线。
    等到口中的酸苦味慢慢淡了下去,梁梦因才反应过来:“陈时序,你不会不喝水,就是为了也让我尝尝你的苦吧?”
    “也不算。”陈时序这时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缓缓勾唇,“主要还是想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问题。”
    声音一顿,杯子被递到她面前,笑痕更深刻几分:“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阴影。”
    梁梦因只当没听到,陈时序有没有阴影她不确定,但她快有阴影了。
    偏偏有人还要落井下石。
    “梁梦因,你就没想过,我喝了这么多中药,最后苦的是谁?”
    一句含蓄的荤话,但梁梦因可耻地听懂了。
    苦的是她,她现在已经感觉到了。
    “禽兽啊!”
    一只抱枕被扔了过去。
    ——
    关芷莹住院的消息,还是林姿提起时梁梦因才知道。
    “怎么就突然住院了?”梁梦因削好一个苹果,递到关女士手里。
    关芷莹倒是不以为意,她原本都没有想要告诉女儿。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病,关芷莹已经有些麻木了。
    不止梁梦因会那套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关芷莹也是同样的路数。
    心有灵犀,一脉相承。
    “又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就出院了。你再来晚一点,我就已经走人了。”关芷莹咬了一口苹果,姿势格外悠闲。
    梁梦因想说点什么,但林姿一直对她使眼色,到底是忍了下来,闷声回道:“那您也不给您的宝贝女儿一个进孝的机会,要是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多不孝顺呢?”
    “怎么会?”关芷莹温和地笑,故意开玩笑岔开话题,“你看我住在高级单人间病房,哪里会有人来看我?根本没人会看见我不孝顺的女儿。魏霁哪里会放人进来,打扰我的休息。”
    梁梦因被噎住,道理是这样没问题,可是她现在听到魏霁的名字,总觉得几分刺耳。
    “那魏叔叔人呢?如果我今天和林姨没来,他是不是准备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住院?”
    林姿奇怪地望了她一眼,梁梦因是她看着长大了。虽然有点小脾气,但在外一贯圆滑通透,从不会给人下面子。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从她口中流露出对魏霁的不满。
    关芷莹同样一愣:“他还有他的工作要忙,总不能天天围着我转吧。”
    “可是——”梁梦因忽然咬住下唇。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了。
    可是魏霁明明说过会照顾好她的母亲,为了让她无牵无挂地去治病,所以她才会一个人奔赴京城。
    只为了让关芷莹安心。
    病房里忽然静了一瞬,只有吊针静静低落药液的声音,捡起轻微的波澜,又顺着药管流入青紫的血管。
    滴答滴答。
    在缓慢的滴落声中,关芷莹忽然笑了下,仰头凝望着坐在她身侧的女儿。时间很快,带来了容貌年龄上的改变,也潜移默化的偏移了他们的距离。
    她忽然说:“因因,妈妈对不起你。”
    梁梦因呆住。
    “其实上次去你爸爸墓前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件事。”关芷莹放下手里的苹果,轻轻握住女儿的手,“等我走的时候,你也把我埋到那里吧。”
    “妈……你身体好着呢,别说这种话。”
    梁梦因咬紧下唇,内心不断地指责自己,为什么没有忍住脾气。
    其实已经忍了这么久,再忍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关芷莹却是摇头:“生老病死不是世间常态吗?没什么需要逃避的。梦因,如果我走了,不要把我和你爸爸葬在一起。
    梁梦因悄然回握住母亲的手,那里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我怕他不愿意见我,你就把我葬在他旁边的空位吧,让我可以看着他就够了。”
    “……”曈底是埋得很深的触痛,混在一团浓云中,有一道厚重的掩体遮挡住她所有情绪,梁梦因勉强笑了笑,“妈,别说这个了,明天不就出院了嘛,您身体好着呢。”
    关芷莹转向坐在一旁的林姿,面上还是那点淡笑:“阿姿,你说是不是人老了就会总追忆过去。”
    “二十多岁的时候,我们风华正茂,把爱情当做天,只想守护那一点希冀;四十岁之后衣食无忧,了无烦恼,所有想要的,都唾手可得。可回过头想的,却总是夹在中间的那段稀疏平常的时光。”
    关芷莹喃喃自语:“好像那才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梁梦因垂下眼帘,有一闪而过的晶莹在眼眶中流淌,又在沉默中没入缝隙中,无影无踪。
    “你们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林姿受不了这沉重的氛围,“不就是普通肺炎嘛,今天拍片已经没事了,明天都要出院了,怎么还突然在这伤春悲秋了。”
    “喂,阿姿,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
    “你怎么不说你矫情呢,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儿女面前卖可怜。”
    “你再这样说,我就要刁难刁难我的女婿了。”
    “随便你刁难,反正也不是我受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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