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么怕我干什么◎
周一早上到公司, 云采奕按部就班,将工作上的事先处理了一遍,接着给自己倒杯水, 坐到办公桌前,磨刀霍霍,打开自己的小说文档,准备码字。
她昨天在家,状态好, 大爆发,一天写了一万多字, 今天感觉也不错, 准备再爆发一次。
进入状态,思绪在小说里驰骋,云采奕指尖劈哩啪啦,进户门上有人敲门, 她也没听见。
是李欣在大办公室,跑去开了门。
下一刻, 云采奕的办公室被人敲了两下,一道黑色阴影挡住了门口的亮光。
云采奕抬头,蹙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飞速打下一串字,思维才跳转过来,“啊”了声,慌忙站起身, “老板?”
许铭被她的反应逗笑了, 大长腿迈进来:“在做什么?”
云采奕连忙抓鼠标, 点保存, 关文档, 几秒之内抹干净自己干私活的痕迹,然后才抬头,微笑服务:“当然是为老板工作了。”
“你这是工作的表情?”
“你……您有事吗?”
“我来看看自己的公司,行不行?”
许铭走到办公桌旁,锋利漆眸扫过电脑屏幕,又扫到她脸上,威压感十足。
“行,当然行。”云采奕站在原地,小幅度地用膝盖窝推开电脑椅,脚步悄悄往后挪,和男人保持距离。
许铭看着她的小动作,垂了垂眼皮,对上她的眼:“总是这么怕我干什么,做亏心事了?”
云采奕心慌了下,移开视线,装傻:“老板,你说什么?”
“我说,通知所有人,开会。”许铭忽然换了语气。
“啊?”
上一秒,以为自己要挨训,下一秒就被切了频道。
男人思维转得太快,云采奕没来得及跟上,怔了两秒才问:“在哪开?这里吗?孙丽娟也要参加吗?”
孙丽娟是门店的营业员,要她来开会,意味着门店要关门。
许铭稍一思虑:“全部去门店吧,去那里开。”
“那司机和仓管也参加吗?”
“都去听一听吧。”
云采奕应声,叫了李欣进来,让她通知所有人,去门店开会。
李欣答应着,跑去打电话。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还站着,只隔着一张办公桌。
没话说的时候,云采奕就有些心虚和局促,感觉怀里揣着巨债,不知道债主什么时候逼债。
而债主正在打量办公室,这是许铭第一次进她的办公室。
靠墙一排老旧的文件柜,玻璃门上的把手都生了锈,办公桌在办公室中央,不大,灰白色,材质是颗粒密度板,边角都磨损了,桌上一台电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配置不太高的样子。
整个办公室完全可以用简陋和单调来形容。
而电脑旁边的办公文具也很少,具有个人特色的物品,就只有两件。
一个是喝水的杯子,上面印着某某饮品,一个是有着四片叶子的一枝小绿萝,养在白色的酸奶瓶里。
许铭心里莫名一阵酸楚,他的姑娘从来不知道对自己好点,还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了六年。
许铭大腿靠在办公桌侧边,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将一只掉在盒子外面的回形针放回盒子里,问眼前人:“你对公司有什么想法?”
云采奕默默看着他捡起那只回形针,有点儿受宠若惊,冲他微微一笑:“只要老板按时发工资就好了。”
许铭笑了,偏头看向她的电脑,声音里的温和转瞬又变成了刻薄:“按时发工资,请你在这和人聊天,是吗?”
原来男人以为她刚才和人聊天。
云采奕眼波流转,奉上彩虹屁:“那还不是老板大方,不和我计较。”
许铭扬了扬眉,懒得听她吹捧,说了句“走了”,转身就往外走,云采奕连忙关电脑,拿上自己的包,跟上。
外面李欣也准备好了,挽上云采奕的胳膊,一起坐许铭的汽车,去门店。
*
桃源县人口稀少,自古以来人们就集中在漳河北岸活动,形成一条最繁华最热闹的街市,先人起名叫“欲穷街”。
本意是,在这里追寻自己想要的世外桃源的生活,哪怕穷尽一生,也要极致的快乐。
但现在的人不一样,思想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将“穷”解读成了贫穷,无法忍受越来越穷的生活,但又不能违逆先人,所以现在的人只管叫“老街”,而渐渐忘了本来的名字。
春玉醉的门店不在老街上,在一条分支上,不过从老街上走是最近的。
可上午这个时间是老街最繁忙的时候,汽车开不进去。
许铭也没要云采奕提醒一下,就很熟练地在老街外面,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停了车。
看起来就像本地人一样,对桃源县相当熟悉。
三人下车,步行穿过古朴的牌坊,进入老街。
老街上人群熙攘,上百年的青石板路面,如今变得拥挤不堪,人和车互相钻营挤兑,木雕楼房和砖石瓦房混居,鸣笛声,叫嚷声,混乱一团。
云采奕跟在许铭身边,有心问他,这怎么改造。
许铭说:“这个问题我们以后讨论,今天先来说说我们公司。”
“那我们公司要怎么样?”
“这么急吗?”
许铭偏头,脸上淡淡笑意,眼见一辆三轮车擦过云采奕,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内侧,语气责怪:“看路。”
阳光从头顶照耀而下,不过才五月,却突然感觉像炎夏似的炽烈。
云采奕身上莫名一阵热,手腕那烫的要命。
她低下头,落后男人两步,和李欣并排走一道去了。
路过一家比较大的烟酒店,许铭带两人进去买酒,对老板说办喜事用的,让老板介绍介绍。
老板看他一身西服,气度不凡,忙不迭推销了几种高档酒。
许铭每种都要了一瓶,说带回去尝尝再决定,又顺手挑了另外几瓶中低档的,最后看了云采奕一眼,让她付钱。
那一眼,眸光带笑,云采奕瞧见一丝诡秘,可算见识了男人撒谎不眨眼的本事,只是落在他人眼里,却只有亲密和暧昧。
云采奕在老板的恭喜声中笑了笑,转头悄悄瞪了一眼许铭,可也不好揭穿他,乖乖地付了钱,又问老板写了张单子,把价格全记下了。
李欣跟在身边,全程看得目瞪口呆,出了门,拉住云采奕问:“你和铭总要结婚了?”
云采奕额头落汗,看向许铭,男人却拎着酒,已经往前走远了。
云采奕只好解释说:“铭总就是找个借口买酒,没人要结婚。”
李欣想不明白:“买酒就买酒了,为什么要找借口?”
云采奕一时无法解释,她get到了许铭的用意,但如果通过她的口说出来,多少就显得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了。
那是两人长久相处中,培养出来的默契。
“等会开会的时候,你问吧。”
*
那天门店里,公司八个人全到齐了,像过年似的热闹。
门店狭小,老旧,平时总给人一种沉闷,今儿孙丽娟提前打扫了灰尘,开了所有的灯,店里亮堂堂的,欢声笑语。
许铭每个人都叫得出名字,和大家一一问好。
店里没有会议桌,他也不拘泥形式,和大家一起分站在柜台两边,就这么自然融洽地开起了会。
云采奕之前做的用工合同,大家全都签完了,没一个人要离职,今儿许铭说要开会,大家都期待老板的大手笔。
而许铭神秘一笑,将刚买的酒放到柜台上,让大家讨论一下每种酒的口碑和销路,是不是本地喜事白事上惯用的酒,尤其让男同事们畅所欲言。
云采奕则站在他的对面,做记录。
两个小时后,许铭按大家的意见,选出几种比较受欢迎的酒,确立了公司新的发展方向。
那就是扩大公司的经营范围,不局限于春玉醉,要增加其他酒种,另外销售模式也从往商店超市铺货,拓宽到红白二事以及散客。
“可是我们公司是春玉醉的子公司,经营项目只能是春玉醉。”云采奕第一个给出反应。
“这好办。”许铭眼神坚定,“我们再注册一个公司。”
“那我们的进货渠道呢?我们门店这么小,怎么铺货?”云采奕在他买酒的时候便料到了他的计策,但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工作量,心里说不上来地抗拒。
“进货渠道不用担心,除了春玉醉是一级一级管控,其他都是开放的,别的店怎么进货,我们就能怎么进货。”许铭说得轻松,其实所有问题他都考虑过了,今儿不过是要让大家参与进来。
他接着说,“至于说我们门店,这个也不是问题,我们的新门店很快就要装修了。还有我们的办公室和仓库,将来都会在同一个地方,大家再不用这么分散,到处奔波。”
此消息一出,再轮不到云采奕反对,其他人全都兴奋了。
“多增加一些酒种,销路打开,我们的工资是不是也可以涨涨?”销售员高伟问。
“那是必须的。”许铭给了肯定答案。
“太好了,能涨工资就是硬道理。”
“我一个送货的有的涨吗?”
“新门店在哪里?以后我一个人会不会忙死?”
“仓库也要搬,会不会离我家远了?”
大家的问题一股脑儿地往许铭面前抛,全是切身利益,许铭耐心地一一解答。
云采奕被挤出人群,看着一个个欣喜若狂的同事,有感觉到大家期待改变的渴望,自己再反对就不对了。
只是她看着那个矜贵的男人,站在这个破旧的小店里,总有点儿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