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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确信,她都会信。
    果然,沈映鱼脸上浮起尴尬,捏着自己的衣裙垂着眸。
    原来他晓得自己在避他。
    此事其实也怨不得他,只是之前在去年无意间撞见过一件事。
    她生了妄,一时间没有想通,所以这才想着去晋中,倒是忘记他的感受了。
    “没有,是我的不对,没有惹得我对你有意见,只是铺子刚有起色是实在脱不开身,这才暂住在晋中。”沈映鱼见不得他垂眸失意的模样,忙不迭地解释。
    也不晓得他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少年再次抬头时,眸中噙着温和的笑,将手臂再次递过去道:“我省得了,大约是多想了,日后不会再如此,我扶你去罢。”
    如今一向寡言的他,难得掏心掏肺地说了这般的话,她自然是不再推拒。
    沈映鱼生怕他多想,忙将手伸过去,隔着衣裳抓住他的手臂。
    她忍着疼下床,结果脚甫一沾地就软了下去。
    苏忱霁手疾眼快的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肩,轻声道:“慢些。”
    沈映鱼僵着身,强撑着点头,任他扶着自己往外面走。
    出恭也是麻烦事,好在他并不坚持跟来。
    等沈映鱼出来时,小腿上的血又裂开了,免不了再次拆掉又重新上药绑上。
    受伤的日子格外难熬。
    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还不能沾水,凡事都要旁人亲力亲为帮忙。
    沈映鱼庆幸,好在他并不在意,每次散堂后一刻也未曾在外逗留,固定着时辰回来。
    枯黄的槐树叶被风卷起吹到窗牖上,乍起阵阵寒风,正是秋高气爽好时节。
    沈映鱼百般无聊地趴在窗沿上,素净纤细的手指捻起上面的一片落叶,清水幽湖的裙裾如青禾般散落在周围,端的是清水芙蓉的透净。
    她现在整日无所事事,除了整日等苏忱霁回来便是睡觉。
    本想是趁着空闲帮他绣那些帕子,或则做些当季的衣裳。
    结果还未开始行动,就被他严肃冷面地勒停了,说什么大夫道不宜劳作。
    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是手受伤了。
    虽是如此,她表面点头称是,背地里悄悄将他的帕子都绣上花样,赶在他回来之前将东西藏起来。
    “哎……”沈映鱼重叹一口气,丢掉手中的树叶。
    门口响起了动静。
    她霎时含着欣喜地抬眸,果然不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
    但进来的并非是一人,而是两人。
    两人皆着清雅的正青长袍,一人眉眼秾艳似楚楚谡谡的天边仙,好看得雄雌模辩。
    一人如沐春风,朗朗如玄月,容颜虽比不得前面的人却一派正气。
    是苏忱霁和顾少卿。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甫一进来便齐齐看向窗边的人。
    顾少卿当即弯腰作揖。
    苏忱霁立在一旁,神色模辩地看着窗边的人。
    “顾夫子!”沈映鱼看见来人,白皙的脸上浮起明艳的笑。
    方才的蔫恹恹的模样一扫而空,教人看一眼便想起苍穹高悬的金乌,灿烂逼人。
    第19章 沐浴
    沈映鱼行动不便,两人便行去了正厅。
    顾少卿是外男自然不能入女子闺房,苏忱霁便折身进去,将屋内的人扶出来。
    沈映鱼许久未曾见过顾少卿,刚坐下就忍不住开口同他讲话,语气雀跃,问的皆是苏忱霁如今的学业如何。
    顾少卿嘴角挂着温润的笑,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闻言道:“忱哥儿,十二中秀才,学业一向是顶尖儿的,无任何问题。”
    这样说,沈映鱼便放心了。
    此刻她就如同普通的长者般,见到夫子就下意识开始使唤一旁安静的孩子,想让他多表现些。
    “忱哥儿,去,拿些麻糖和瓜果出来。”她扭头,拍了拍身旁杵着不言的人。
    少年神色淡淡地转头,起身。
    顾少卿闻言赶紧摆手道:“不食,不用。”
    沈映鱼不认同地嗔道:“夫子大老远地过来,若是一些小吃食都供应不上,那我可实在是失礼了。”
    任由顾少卿说什么话,她都坚持让苏忱霁拿些东西出来。
    顾少卿推拒不赢,只得涨红着脸接过来。
    顾少卿悄眼看着,面前明眸善睐的清秀女子,那双眼中满是信任和敬重,风光霁月得毫无防备。
    他还哪敢和她讲,其实是晓得她受伤了,所以寻个由头过来家访。
    以前沈映鱼时常会来学堂接送苏忱霁,每次都会单独同他讲话。
    虽问的皆是苏忱霁的学业,但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许是见她一人,带着只相差几岁的孩子,也许又是生得很像。
    他渐渐对她生出些许怜惜。
    所以其实今日来,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
    这样的龌龊心思见不得台面,顾少卿一直都放在心中,谁也不敢提,她就更加不敢了。
    “你的腿还好吗?”顾少卿除了和她讲苏忱霁的学业,旁的话也很少讲过。
    一句简单的话讲得磕磕绊绊,好在青年本就稳重,教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沈映鱼眨了眨眼,睨看眼前的人不加掩饰的关切,心中一暖,遂点头道:“已经结痂了,多亏的忱哥儿细心照料,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下地行走了。”
    “那便好。”顾少卿捏着手中的东西,含笑温润地点头。
    他转身从一旁拿出,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我去年在林中寻到的药材,是重伤调理后的良药,想着放在家中也用不着,今日就顺道带给你。”顾少卿温声道。
    有来有往的事,沈映鱼自然不拒绝,当下唤着一旁安静的苏忱霁去接。
    但唤了几句,都奇怪的没有得到回应。
    她扭头看去,发现身旁的人面无表情,正不知盯着什么地方,连眼皮都没有颤动过,活像是一具无知觉的漂亮尸身。
    见他似是被摄魂的这般模样,顿时沈映鱼一惊。
    好在苏忱霁察觉到身旁人的视线,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脸上恰到时候地露出一抹笑。
    他上前乖顺地接过顾少卿手中的东西,折身递到了她的手中。
    “夫子送的。”苏忱霁温声道,好似方才的一瞥是她的错觉般。
    沈映鱼蹙眉接过来,看着一旁的顾少卿,见他眼中无异常,复而又觑着眼前含笑的少年,只当自己产生了错觉。
    但她还是忍不住又看了眼,他适才看过的位置。
    那个地方,好像是以前她挂刀的地方,但自从重新修葺过后,就已经没有再挂过了。
    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她继续和顾少卿交谈。
    谁也没有注意到,少年双手环抱地倚靠在一旁,脸上的笑寸落下来,欲犹未尽的再次晦涩看了眼对面的墙。
    其实方才他在想,若是上面还挂着刀,自己能不能忍住不去拿下来。
    可惜并没有什么如果,就算有他也不能这样做。
    她会害怕。
    他恹恹地收回视线,垂着修长的眼睫,静静地听着,他那小阿娘对旁人讲话的语气。
    那是掩盖不住的欣喜。
    虽然四句有三句不离他乡试之事,可还是令人心情不悦。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面上毫无情绪起伏。
    终于熬到顾少卿觉得再待下去,恐怕就要被留饭了,这才起身请辞。
    沈映鱼腿脚不便,送人之事自然也落到苏忱霁的身上。
    落日熔金,金乌下坠,昏黄的光晕渐淡,天边赤红的薄云,形成苍穹中的一条条雾线。
    苏忱霁将人送出至门口,然后立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看着那道背影渐行渐远,宛如傲立黄昏下的坚韧松竹。
    忽地,他垂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袍,嘴角上扬成固定的弧度,然后又落下来。
    细看他脸上除了冷漠什么也没有。
    为何一样的笑,一样的穿衣装扮,她待顾少卿怎的就能这样不同呢?
    她真的好像更喜欢顾少卿一些,每次只要和顾少卿立在一起,她的眼中就没有他。
    如果顾少卿死了,她会不会眼中就只有他了?
    这般想着,垂在一侧的手隐隐颤动起来,那是无法抑制的亢奋。
    他觑着虎口上的那条伤疤,冷冷地发出嗤笑。
    杵立半晌,直至天边最后的一条红晕消融,他才抬手将门阖上,转身进屋。
    屋里的沈映鱼正捣鼓,方才顾少卿留下的药,打开时才发现,里面还细心地包着蜜饯。
    听见动静,她抬起白净的小脸,笑道:“忱哥儿,没有想到你们夫子人倒是挺细心的,方才就该留他用晚饭的。”
    此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并非是沈映鱼真的想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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