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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柳娘九个多月的身孕,于正月初二下午发动了起来,桑萝听了信往卢家去,还没进卢家门呢,先就听得里边冯柳娘的□□声,不过这□□只几声,很快又缓了下去。
    陈婆子在灶屋里烧水,出来抱柴就看到了桑萝,哎哟一声,疾走几步就把她往远处带:“年轻媳妇可不兴来看这个啊,回去回去,我们这人手多着呢,柳娘也不是第一胎,生起来顺当的,等生下来了会各家报个喜信儿。”
    桑萝不知道这年轻媳妇不能看妇人生产是个什么讲究,不过陈婆子的话她还是听的,回去也不静心,索性拿了针线活计去陈家找了周葛一处呆着等信儿。
    陈婆子说顺当,那是真的顺当,至傍晚时阿戌出来报喜信儿,他娘给他生了个妹妹。小家伙欢喜得什么似的,蹿出来报了一圈的喜,然后就蹲在家里再不出来了。
    桑萝听得母女平安,面上也添了喜色,周葛为冯柳娘高兴之余,左手下意识覆在自己平坦的腹部。
    出来也三个月了,自决定出山后就一直没再避着,却是还没消息。
    想着桑萝与她同龄,周葛便低声问道:“阿萝,你没再避着了吧?”
    桑萝侧头看到她落在腹部的手,一瞬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摇头,“没避着了。”
    又问周葛:“你着急了?”
    周葛无奈:“我十九,大山也二十四了,哪能不急?今日回家拜年,我娘还悄悄问我了。”
    十九岁,二十四岁,孩子都该满地跑的年龄。
    “阿奶和有田婶催你了吗?”
    “那倒没有。”
    “这不就是了,阿奶和有田婶都没急,你急什么?孩子看缘分来的,而且搬出来这才多久,大多时候不都你一个人在家吗?没怀上多正常的事。十九岁又哪里晚了,晚有晚的好处。”
    陈大山和沈烈自打出山后,那是见天往山里跑的,在家里歇的日子,加起来总不过十几日。
    周葛看她半点儿不急,自己也放松了几分,想起当初桑萝悄悄教她如何避孕,噗嗤笑起来,“你怎么什么什么都懂,还什么都敢说。”
    桑萝轻笑:“我不就只跟你说了。”
    两人说笑几句,桑萝看看天色,算着沈烈应该是快回来了,这才辞了周葛归家。
    这时的她绝没想到,自己随口的缘分说,那缘分会来得这样快,不过几日就应验了,且还是她和周葛两人同时害了喜。
    起因还是沈烈想扩大家里的兔子养殖,又思量着的入学前多弄些猎物往东市换些银钱,从正月初二开始就频繁带着沈安和沈金往山里去,初五去的地方正好有山溪,被他顺手弄了些鱼回来。
    陈大山不在家里,沈烈自是照拂陈家的,一份给了陈家,一份给了小金兄弟几个,一份留着自家吃。
    他回来得晚,正是哺时,杀鱼的活儿沈烈自己顺手做了,但掌勺的是桑萝。
    除夕那日烧鱼都没事,初三沈烈一帮徒弟过来拜年,冯二郎也拎了鱼来,当时也并不见有什么反应。偏是今天,沈烈端了处理好的鱼过来,才走近些,桑萝闻到那股子腥味就不成了,胃里翻涌着作呕。
    沈烈手上多少沾染了点鱼腥味,靠近桑萝给她拍拍背都不成,只会让她呕得更厉害,一边呕着,一边摆着手不让沈烈靠近。
    沈烈这还是头一回被桑萝嫌成这样,不知道原因,一时也不敢近前,直等到桑萝缓过来些,才急急问道:“可是好些了?趁着天还早,我们现在就去城里看郎中。”
    生活在一起几年,桑萝因为习武其实很少生病,仅有的几回头疼脑热也是熬点药喝了就好了,没有哪回是吐得这样厉害的。
    沈烈见她面色发白,也不等桑萝应声,转身就大步回房去拿了些银钱,交待沈宁做饭,就要带桑萝走。
    只想到刚才桑萝推他,想上前搀又不敢上前,话风一转便道:“小安在家,稍晚点做饭,阿宁,你扶一扶你大嫂。”
    沈安和沈宁也被吓着了,连连应下。
    桑萝缓过那一阵难受劲儿就意识到什么了,她是没有怀孕的经验,可是小说和电视,谁还没看过孕吐啊?
    细算了算,才发现自己例假迟了有好些天了,一时怔住。沈宁来搀她时,桑萝一颗心怦怦直跳,怕是自己猜错了,叫沈烈空欢喜一场,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只点头:“好,去看看郎中。”
    就这么,在陈家门口就碰上了一样被陈婆子和秦芳娘扶着出门的周葛。
    一样的面色微白,两相里一照面,陈婆子看沈宁小心搀着桑萝的那架势,再见沈烈也在一旁陪着,她张了张嘴,眼瞪圆了:“你们这是?”
    沈宁道:“去医馆,我大嫂肠胃不太舒服。”
    陈婆子和周葛脸上都带了几分惊喜,尤其是陈婆子和秦芳娘,那是格外的高兴,陈婆子连声的道:“好,好,那一起走。”
    沈宁有些莫名,怎的去医馆还这样高兴?
    沈烈却是猛地反应了过来。
    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小时候他娘刚怀小安和阿宁时,好像就有类似的情况,还有三婶,是了,三婶怀小金和小铁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他整个人像被定在了那儿,看着桑萝,胸膛起伏,喉头滚动,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想靠近桑萝,现在大概知道桑萝为什么吐了,想起自己一双手才杀过鱼,愣是没敢近前一步。
    ……
    益元堂。
    老大夫将指尖搭在周葛腕上,垂眼细听了脉象,松开手一笑:“是喜脉没错,孕吐是正常的,注意休息就行,不需开药。”
    一听是喜脉,陈婆子、秦芳娘和周葛都不知该怎么欢喜了。
    真是怀孕了!
    陈婆子一双手都想合十拜拜了,又想起桑萝,忙将桑萝也扶过去,在周葛刚坐过的凳子上坐下:“大夫,你再给这孩子看看,她也孕吐。”
    老大夫还挺诧异,这一家是出了两个有喜的?
    不过还是示意桑萝伸出手来。
    这一回把脉的时间明显更久,轻按听了片刻后,指间又多施了几分力道,左手把过,又示意桑萝换右手。
    倒把一旁心下早有了猜测的沈烈,和刚听了陈婆子的话终于反应过来的沈宁给紧张得不吸,屏息凝神留心老大夫面上神色。
    两只手各按了几次,老大夫似才终于有了把握,笑道:“像是喜脉,时日应该还浅,不那么确定,不放心的话可十日后再来让我看看脉。”
    沈烈已经抑不住喜色了,下意识往桑萝身边走了一步,想到自己手上的腥味,又忙退回。只面上的欢喜藏不住,笑容太灿烂了,手松了又握也压不住心中激荡。
    不能靠近桑萝,总算是找回了几分理智,忙问大夫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可要吃些什么。
    老大夫行医数十载,没少见这样的夫妻,含笑交待了几句,大致是不要被冲撞到,不要太劳累就行,又说两人身体底子都极好的,让家里人不用太紧张。
    付过诊金离了医馆,一路上沈烈都小心护在桑萝前边,生怕叫人冲撞着她,又时不时回头看桑萝,笑得当真是要多傻有多傻。
    陈婆子看他这样,自己也觉好笑,道:“你和大山向来要好,这下可好,这当爹也赶上了差不多的时候。”
    又道:“大山这会儿在家就好了,不知要怎么高兴的,这去了二十几天了吧,怎还没回来呢。”
    沈烈听出陈婆子话中担忧,道:“正常的,咱们那一片基本都出来了,大山这一趟得往其他地方去找,和之前知根知底大家都信任咱们不同,要把人劝出来想是还要花不少功夫的,找人和把人劝出来都需要时间。”
    甚至于把人领到外边先瞧一瞧,对方才能做下决定也都是可能的,他们出山前不也出来探了又探吗?
    陈婆子点头:“我想着也是,好在官府还按月给银钱,不然这也太耗时了。”
    说着话听得身后有马蹄声响,沈烈忙护在桑萝和周葛身侧,转头见三人三骑打马出来,好在那三人虽骑着马,但也有留心行人,加之歙州城道路够宽,倒也无事。
    待那人打马过去了,桑萝问沈烈:“前头那个是曾刺史吧?”
    沈烈点头,后边两骑中其中一人还是他见过的那位长随。
    刺史的世界离得他们很远,沈烈虽感激,倒也不至于路上见到一面也要关心,他眼下只关心桑萝,因而道:“城中有车马,仔细别冲撞了,咱们还是先出城吧。”
    桑萝知道初怀孕时胎是不稳的,也不敢大意,不在城中多作逗留,一行人往城门处去。
    到得城门处,发现守城门的士兵心思跑了,正探着脖子往城外瞧,原本进出城的也不动了,都扎在城门旁看什么。
    这在从前是很少见的,桑萝心下好奇,直到出了城门才算知道了原因。
    远处官道上是一队浩浩荡荡看不到尾的车队。
    第230章 刺史夫人
    桑萝下意识止住脚步,也不用刻意打探,听得旁边有人在问了。
    有先前就在城门处的人闻言便道:“刚才打马出去的是刺史大人吧,听着前头有人进城通报,好像是刺史夫人到了。”
    “不过,这是带着多少行装车马啊?这刺史夫人什么来头?这样大的排场?”
    “那咱哪知道,不过能做刺史夫人,总归不会是小门小户的出身。”
    桑萝和沈烈相视一眼,沈烈道:“走吧,趁车队还没过来先回去,在庄门口也能看到。”
    陈婆子也就是瞧一眼热闹,对刺史夫人什么的虽也有兴趣,但远不如孙媳妇和桑萝安全重要。
    老人家的智慧,人多的地方少去,尤其还有两个孕妇呢,也紧着走。
    ……
    大兴庄门口紧邻官道,从官道和入城主道的转角处有一条往里的岔道通往庄门口,最是方便站在那儿瞧官道和城门热闹的。
    视角好,且绝对的安全。
    桑萝几人回到大兴庄外的土道上时,方才远远瞧见的车队队首已经离大兴庄所在位置很近了,队首旗幡上的范字迎风招展。
    陈留范氏。
    当真是刺史夫人到了。
    世家贵女远行,如今部曲家兵虽不能养在明面上了,但换上家丁服饰也是一样的,虽未窥得全貌,但车队的阵仗着实是大。想想城门口看到的那见不到尾的长龙,桑萝对于陈留范氏这四个字有点无从想象。
    因着方才那一眼心里模糊形成的印象,有张扬、招摇,但又似乎与原身印象中并不贴合,虽则原身对陈留范氏了解也有限,但仅知的一些信息中,范氏家声是不错的。
    直到打前锋的百人队伍过去,桑萝看到一辆有着范氏家徽,虽大气但并不招摇的二驾马车,最重要的,那位曾刺史就打马随行车畔,车窗的帘子撩起,里边一个眉目带着几分英气的年轻妇人神采飞扬与车外的刺史正说话。
    想来这位就是刺史夫人了。
    只看车乘,这位刺史夫人也不是招摇张扬之辈。
    桑萝心下微松,一地的父母官之品行秉性对于城中百姓而言太过重要了,父母官家眷也是一样。
    等到范氏的车马过去,桑萝和沈烈看到后边一车又一车的辎重,才知范氏的车队为什么这样壮观,这是带了多少物资过来?无怪乎前锋护卫就过百。
    数十车辎重过去,再后边的车上又换了别的东西,陈婆子和秦芳娘双眼噌一下就亮了。
    你道是什么?
    鸡、鸭、鹅、猪、羊,牛!
    牛啊!
    牛啊!
    旁的如小鹅、猪仔虽也稀罕,但那是牛啊!哪有牛稀罕啊?
    春耕在即了,一头牛可是能顶好几个劳力的。
    桑萝也跟着激动了起来,一旁的沈宁更是两眼冒光,小姑娘养鸡鸭鹅是好手,所以很是稀罕这些,她们家鸡和鸭是有的,但鹅没处买去。
    更叫桑萝感慨的是,十车装成一笼一笼的家禽、十车猪仔,排成长队的牛群后边,还有数百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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