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造物对造主的本能信仰和畏惧。
恰如同投射一切反映的镜面一般,在这里,仅仅只是在这里而已。
但神明却又是不乐意于此的,恰如同一个对视线内心爱的猎物充满了种种求知、探索与破坏欲的掠食者一般,主在享受着将其一点点雕琢使其变得美味过程的同时,亦在等待着其成长、惊恐、挣扎,流露出不一样的反应与回馈。
只是很显然,这是无以言说的,而身处其间的猎物,当神明不再是高高在上而是为那光的存在而驻足与停留之际,主便早已经走进了这局中。
玩弄猎物者终将被玩弄,所有馈赠的礼物早已经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纵使是神明,亦不例外。
然而主的偏执与任性却注定了,神明并不会因此而妥协,甚至是别有用心的推进着这过程,等待着那一日的来临。在那造物最是璀璨夺目之际,做出取舍,将其抹去。
抹去这忤逆的、终将堕落者。
因而在神明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在那似乎全然无害的神力与圣光随着主的心意而传递,路西菲尔的灵亦似乎随之而升腾,如同水滴落入到大海一般彻底的汇入到其中。
有属于神明的、全知的视角在路西菲尔眼下、在那属灵的世界里展开。
是风的拂动鸟儿的歌唱,嫩绿的草自泥土里探出。
但这并不是全部。
一朵花一片树叶,这世间的种种造物与生灵,于路西菲尔眼中再没有任何的秘密。
不,还是有的,因为自始至终这造物所看到的仅仅是一角,是被切割与处理过的、神明想让路西菲尔看到的盛景。
“吾与你同在。”
属灵的层面里,主如是言,在那渺渺冥冥之中,茫茫然不可知处,路西菲尔感觉有什么加诸在已身,在推动着他向着未知的、如同深海的漩涡里而前进。
溺水的感觉侵袭着这造物的感观,眼耳口鼻里俱是未曾感受过的窒息与难受。几乎是本能的,路西菲尔回握住了神明的手,握住了那海中唯一的浮木。
寻求光辉的指引和救赎。
于是神明的吻落在路西菲尔的眉心,清清凉凉的,如同荒野中牧羊者的指引,拨开迷雾带来光亮与光明,将那不可见亦不可知的潮水分去。
有流淌着星光镶嵌着宝石的权杖生出,自然而然的出现在路西菲尔掌中,叫他所握住。
于是下一刻,天使的灵再度归于体,身形一阵晃动与模糊,几乎是本能地向前摔倒跌入到神明的圣光与迷雾之内,落到主的怀中。
属于神明的、缥缈且虚无的、如在云之端又好似间隔了久远的时空与距离的声音落下,传递到路西菲尔的耳,似是白鸟掠过水面一般在这造物本应当无波无澜的心里留下浅淡的印痕。
“你亦是创造者,所以,要试试吗?”
路西菲尔在那一片圣光与迷雾之中稳定住身形抬起了眸,周身的属于神明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如此熟悉,以致于这造物心中生不出半点的推拒。而神明的话语,则叫他不自觉地握住了那似是自思潮与虚幻之中带出的权柄,那星光与宝石的权杖。
自然而然的明悟出现在心头,却又好似是间隔了层层迷雾一般看不分明。便在路西菲尔尚在思考那一刻神明却是顾自的做出了选择,以指尖点过那公文、点过那被压在下方的、一份出自于犹菲勒的手书与报告,开口道:
“不如就从这里开始吧。”
路西菲尔的目光匆匆在神明所指出的那份报告间停留,仅仅只是一眼,便将其同记忆中相应的事务对应起来,而后在下一刻,同神明一起撕破空间被传送到伊甸园之内。
有树叶无声无息间落下飘落在眼前,树下原本正在教导亚当的犹菲勒似有所感抬起了眼,便见众生的主与父如同融入到轻风一般出现在自己眼前,而在神明身侧,稍稍落后一步的位置,侍立着的则正是路西菲尔。
“父神。”
脸上痛苦面具尚来不及扭转的犹菲勒起身,对着神明行礼,致以崇高的敬意和问候。而后又将目光转向路西菲尔,打过招呼。
“路西菲尔殿下。”
只是在犹菲勒的身侧,未曾真正开启灵智明白善恶与智慧的圣子、人类始祖亚当无疑是愚拙的、反应迟钝的。在犹菲勒起身并且俯下身子之后,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学着犹菲勒的样子对着神明与路西菲尔见礼。
或许是因为这俩位顶头上司的到来太过突然,或许是因为神明在造这圣子时太过漫不经心与过于粗陋,并没有予之以相应的智慧。纵使亚当的面容尚可以算得上英俊,但其行为与动作以及言语很显然是如此的粗陋与僵硬,以致于显得手忙脚乱和失礼。
于是几乎自然而然的,即使没有神明那样的全知视角,抑或者说不去开启那份经由神明之所赋予的可以聆听心音的能力,路西菲尔亦明白了犹菲勒痛苦的根源之所在。毕竟——
“以父神的名义,路西菲尔殿下,我希望您能清楚与知道,就算是教导一块木头,亦应当能够开窍。”
“但,如果是亚当的话,那么我希望您能够换一个天使,一个温和且有耐心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