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镇定地安抚着对方,外头足步震颤,引得马车轰隆不止,她好几声轻微的气声转折都被打断了去。
洛嘉呼吸微沉。
从遇袭到现在这么久,官府都没有派来增援,可见对方的确考虑到了增援不及这层,甚至或许也动用了别的手段阻拦了增援。
况且建隆帝说到底也不是洛嘉的靠山,没准更想看她与李相思狗咬狗,在此根本盘扯不清!
她不能等了,越等变故就越多。
洛嘉咬紧牙关向外头的刘召吩咐低吼——不必与这群此刻纠缠,确保他们先行离京!
等到了大理国,她再将此事拎出来,站在更高的立场上向建隆帝讨要个明白……
刘召听到命令后,自然意识到洛嘉是要破釜沉舟突围,怔然之余也无可奈何,只得驱动虞焕之带着众人竭力拼杀,车轮在厚重的雪地中重新艰难驶动。
大理国使臣攀着车板,宛若看疯子一般看向洛嘉:“郡主,你在找死不成!?”
万一外面更有埋伏呢?
等大邺皇帝怎么看都是最保险的法子了吧!?
洛嘉的心脏随着坎坷不止的马车猛烈抖动,却抵着车板,故作从容笑道:“大人说笑了,真说起这个,整个大邺怕都无人比我更惜命。”
她漆色的眼瞳比寒夜更引人发颤,说出口的话语却又温柔得像三月开春的桃花流水:“我还等着去与王子相会,怎会草率?”
对方哑口无言!
然而总有意外,幕后之人是奔着斩草除根来的,虞焕之等人再以一当十,也难防远处一箭直直射进马车的车轮,彻底报废了这唯一完好的座驾。
他们不会让她出城的,李相思,定要她死在城里!
马车径直朝着左前方栽下去,洛嘉额角猛撞上木板,喉间甚至涌出一股腥甜!
“郡主,车轮损毁,走不动了!”
侍卫在车外一边拦截刺客,一边艰难告知她。
风雪声从未这么大,吹进车厢,令她觉得周身阴寒。
“咱们就回城去找大邺皇帝吧郡主!”使臣仅仅抱着行囊,从未这么狼狈失措过!
“王子也不会在意这么一天两天,性命要紧啊!!!”
洛嘉目眩地撑在木板上,只觉得耳腔中都是嗡嗡鸣叫,所有声音都交杂在一处。
回去……
她哪里还回得去……
建隆帝网开一面放她远走,就等同在下逐客令,她若回头,还能有下次机会吗?
洛嘉艰难失神地撑起身,抬起眼眸之际,恰好车帘外的刺客举起了手中长刀,寒芒与雪光一并映入她眼中。
“郡主!”
刘召与虞焕之等人纷纷惊怒!
正当此时,一箭穿空,竟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从那雪衣死士的胸膛穿出去,径直钉在了马车的木门上,带出的炽热血液便也那么溅入车中,斑驳洒在了洛嘉鲜红的裙摆。
众人皆怔,猛朝城门的方向望去——
日光下银甲辉耀,少年将军烈马奔袭,刚刚射出箭矢的弯弓被抛去身后,转而熟练抽出长刀,所过之境犹如红梅绽雪!
他从城门一路疾驰入城,自然亦引来诸多禁军紧紧追随,见此情景,自然更将注意转到这些雪衣死士身上。
午门广场瞬时像热闹得初春花园,处处花开。
大理国使臣见状,简直忍不住喜极而泣,跌跌爬爬便要起身:“得救了得救了!郡主果真吉人天相,果真不会叫王子空等……”
话音未落,马蹄惊勒。
血淋淋的刀尖劈开车帘,一刀扎进二人身后的木板中,用冷锋隔绝了洛嘉与使臣的视线——
“郡,主,安,好?”
无与伦比的压迫令洛嘉瞬息仰首,甚至没来及藏好自己眼中的惶然无措。
她看见这少年逆着光气喘吁吁,咬牙切齿,从一条偎依在她裙边的狗,已然长成了她拴不住的狼,他会噬咬她的敌人,锋利的牙也最终落在了她的颈脖旁。
*
李相思当街截杀永嘉郡主,此事一经道破,京中哗然之余,竟也未觉有多离谱。
毕竟如今李相思处境尴尬,地位一落千丈,虽说其母与太后罪有应得,却也是由洛嘉一手揭开的,所以李相思偏执至极之后,终于动用了其母留给她作防身之用的死士们。
这震惊满京的劫杀案,不过半日便将幕后黑手缉拿到了案。
但稍叫人诧异的则是,本以为与李相思夫妻不和的柳元魁却站了出来,从下午进宫直跪到深夜,才得建隆帝准许,进殿求情。
虽不知结果,但此行径听来也足够让人唏嘘。
洛嘉麻木地听完手下汇报,轻嗤一声,到底没再多言,没打算左右这份裁定。
这不仅仅是她的事,李相思憎恶她之余,亦憎恶建隆帝与自己合谋,乐见太后与长公主倒台,削弱晋王的实力,故而才要在京城中动手,誓要将大邺也拖进这遭浑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