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己只是教他当狗,是他自己争气,成了一条没人可治的狼!
洛嘉顿了顿,随即有几分不忿地猛得掩上车帘,自然也忽略了这番动静终归引来了贺云铮回头一瞥。
贺云铮抿了抿唇,转回身望向大理皇城的目光沉沉。
最终,洛嘉终于如约而至大理国,段珏竟早早领着使臣们在皇城外迎接。
她不为自己轻装简行而羞愧,因为她的本意就是尽快赶到,身外之物在时态面前已然不值一提。
但不知为何,段珏见到她如此简陋而来,竟也毫不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热烈又温和地迎接了她的到来。
段珏贴心至此,是查到了她在大邺经历了什么,知道她不得不受制于贺云铮,故意不揭她的痛处么?
洛嘉没来及去揣摩其中缘由,贺云铮却早她一步走到了段珏眼前,恰好遮挡住段珏正朝她看来的笑颜。
洛嘉被大理国的诸位使臣们也恰好围住,顾不上那头,只依稀听到段珏的语气似乎稍稍变得微妙,意味深长叫了声:“贺……将军。”
贺云铮抬眸冲锦衣华服的段珏看去。
一年前,他在泱泱人群中看着洛嘉在京城的城门口送别段珏,一送数十里,远到他都看不见他们的背影。
而洛嘉不会知道这件事,只有段珏领会了他的对视,哪怕贺云铮慢慢收回了冰冷的眼神,作出恭敬的行礼,亦没有藏住他卷土重来的杀气凛凛。
两人没有说什么,等洛嘉得了松懈,终于走到贺云铮身旁时,两人也似乎已然达成了什么共识。
“郡主远道而来,宫中已为你准备好了寝殿,不若先去修整?”段珏转身看向洛嘉。
洛嘉却下意识朝贺云铮看了过去。
少年……或许如今说是青年也不再离谱了,他经历过了生死的磋磨,那双冷漠的眼早不似个少年人。
贺云铮没有说什么,同样只是平静地看了眼洛嘉。
而洛嘉却忽而觉得心口有什么漏了一块。
她抿了抿唇,迅速清理异样的情绪,终于恢复了往日在大邺时的骄矜从容:“贺将军呢?”
她既已到大邺,与段珏盟约,便不必再受制于贺云铮了,这一路的冷待与眼色,是时候该叫贺云铮好好尝尝!
段珏饶有兴趣地旁观着这副景象,一旁的使臣们见状也皆噤声不语。
而贺云铮却仿佛没有看出她跃跃欲试的恶毒,亦或者……洛嘉猜测他是因为察觉到自己重新找回了主场,故而再不对她沉默寡言,反而难得露出了一丝平和与认真:
“郡主希望我多留吗?”
洛嘉微征。
她辨不清对方是在用什么情绪提问的,辨不清贺云铮此刻的神情,究竟是不是可以算得上悲哀。
而今日一别,若是运气好,他们来日或还能再相逢,许是在大理国,也许在大邺,但若是运气不好,他们中任何一人走错一步遭逢意外,便是永别。
才凝起不就的恶毒突然溃散了许多,大理的微风和煦,竟熏得人几欲流泪。
她过往的屈辱,她的忍耐,她的禁锢,都不会再有了,但她的软肋,她的怜爱与真心,也都葬送在了身后的寒冬里。
“……”她动了动唇,想作出不在意的从容。
贺云铮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忽而迈步,高大的身影把她身旁的其他人遮了个严实,令洛嘉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贺云铮!”洛嘉下意识惶惶。
自己是来和亲的,当着段珏的面,贺云铮想死不成!?
贺云铮竟真的被她的声音喝止,他们之间不过两三寸距离,能叫洛嘉清晰看见他眼里酝酿的风雪。
洛嘉死死凝着对方,声音却忍不住似在发颤:“你既然要作别人的鹰犬,就遵照你新主子的命令,别发疯,别作死。”
一旁的段珏直接笑了出来,意味深长地叹道:“贺将军不急着离开,郡主何必催促?”
贺云铮顿时朝对方看去,洛嘉惊疑不定间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段珏在接到贺云铮目光的一瞬,嘴角的笑容竟微微一僵,如同收敛。
但都太快,洛嘉分辨不清,贺云铮已然退回了原位。
自始至终,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他们之间本也再无什么话。
洛嘉袖中的双拳紧握,眼看着贺云铮转身上马,这次换做马背上的银鳞小将没有回头,带着他眼底曾经的热络与如今的风雪,终于远离她而去。
贺云铮离开的消息同样传入了刘召等后面来人的耳中,然而这次得了机会,刘召却也不好再将自己的揣测告知洛嘉——
因为对方走得绝然,真有留恋绝不应该,贸然传达了错误的念头,叫郡主在这异国他乡如何自处?如何安定?
郡主要与段珏盟誓再起,作为奴仆,他亦不想看郡主为虚无所困。
不论她日后会怎样,贺云铮都不会回头,这个认知叫刘召听来,都觉得悲哀。
然不必刘召多困扰这件“小事”,洛嘉却很快发现,来到大理国后,一切并不如想象中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