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定在四月初七,司天监选的良辰吉日,果真风和日丽。
盂园由花匠精心打理的百花大朵大朵的怒放着。
而拿了贴的官家女眷们也个个绷足了劲折腾自己,一个比一个艳,也不知道最后是在赏花还是赏人。
前头有玉桂魄看着,持帖宾客流水般来,白乐还在内屋待着。
她用下药,眼睛一闭一睁,已然换了身躯。
青儿在外头催了“郡主.....”
“来了。”
她往外头去,将内屋锁得严严实实,吩咐亲信看紧来。
青儿不敢多嘴,老实地帮她梳妆。
“郡主,今日梳妆.....”
“按往常来就好。”
“可今日其他官家小姐都打扮得漂亮。”青儿有些惊讶。
白乐笑了“本郡主需要同她们比?”
“奴婢逾越了。”
她以为是郡主自信,就算不作打扮,美貌在那些名门贵女中也能当得魁首。其实不然。
纵然只是略施脂粉,在望舒郡主出场时,还是引起赞叹声一片。其中有多少是出自真心,有多少出于安平王的权柄,就全凭自由心证了。
“今日百花宴,大家玩得开心即可,不用很顾虑本郡主。”她不擅长说场面话,随口扯了两句,便挥挥手叫舞乐表演的上来。
台下果然看到了赵旖芸。
这位赵姑娘显然也是打扮过了,只是落于末座,打眼过去不太看得见。
两只手都拽着自己的衣角,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白乐将头往旁边一倾,一旁的玉桂魄便适时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轻声道:
“赵旖芸这几天又同那阁主见了几面。”玉桂魄顿了顿,“就他两人,门关着,其他探不出来。”
“.............”
她是不是还得感慨一句干柴遇烈火。
白乐面上没做多表示,只低低地应了一声,正好一曲舞结束。
“郡主放心,那阁主应该对赵姑娘意思不大。”
她瞥了玉桂魄一眼。
男人嘴角弯了弯,面上温温和和的,还是没什么心眼的模样。
“那阁主是个有野心的,真要谈婚论嫁,也该找个有帮助的。”
“是这个理,可你跟本郡主说这个干什么?”
“下官突然想说罢了。”
她衣角突然被扯了扯,低头一看,一小团雪球正露出两颗门牙来,冲玉桂魄的方向龇牙咧嘴。
男人也还是笑笑,一人一兔大眼瞪着小眼。
白乐:.............
她这长史还真是无聊。
顾菟公主这些日子被养得也确实很好,胖了许多,白乐一手都快握不住了。
红玉似的眼睛亮闪闪的,一直往某个方向唧唧叫唤。
白月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那块是年轻官员们的席位,杯盏相撞,较之其他地方都更热闹些,不时还传来些肆意的笑声。
有一角却同他们都格格不入。
“..............”
男人安静地坐在席位上,偶尔泯两口酒,便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初入官场,不在京中起家,当下立场又尴尬,自是没几个人同他寒暄。
显得分外孤单。
顾菟公主一直兴奋地在叫唤,还咬着白月的衣角,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要她看他。
白乐一头雾水地将小兔子举到面前,半信半疑道“您.....”
——顾菟公主难不成看上秦景之了?
顾菟公主:...............
玉桂魄:噗。
一两分钟后,有侍从俯身往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他便拂袖起身。
而主座上的望舒郡主也不见踪影。
说是醒酒去了。
◇
福财阁的胡人戏班上来时,宴上安静了片刻。
赵旖芸感到有好几道目光向她投来,都是家里生意被福财阁抢了去的。
她如坐针毡。
上来的是一黑虎、一白狮,还有一个身姿婀娜的胡人舞女,身段扭得如水蛇般。
她听到身边人传来了一声明显的“啧。”
赵旖芸连忙做贼似的看看四周,好在表演开始后便没多少人再注意到她这边,而是将目光都放在了胡人戏作上。
那胡人舞女与猛兽配合得略显生疏,期间还有几次朝她龇牙,看得众人是心惊胆战。
好在最后还是顺利结束。
望舒郡主不在主座上,可郡主府长史玉桂魄率先笑着鼓起掌来,其他人便也都跟着叫起好。
都说玉桂魄为郡主尽心尽忠,玉长史的意思,那便是郡主的意思。
赵旖芸也强颜欢笑着拍了两下。
身边人已经不耐烦许多,她连忙低声道“失陪。”
步履匆匆离去。
盂园现下已没几处僻静地,他们走了许久才寻到一假山后头,没什么人会经过。
赵旖芸一走进来便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
“我已经把你带进来了——那几家铺子何时给我?”
唰、唰,两张地契从面前人的袖中飞出。
赵旖芸连忙将它们捡起一看,果然是她想要的那几家铺子的地契,喜色顿时跃上眉头。
又听见撕拉一声。
男人将仆从的头巾扯掉,露出一头乌黑微卷的发,末尾随意扎了个辫子,垂到脖颈间,隐约还可见红绳系着的玉。
墨眸中刻意掩着的威势也渐渐显露。
“剩下说好的那些银两,我会派人再送去赵氏商行。”
“!多谢阁主——”
“另外我再多给叁成,赵旖芸。”男人冷笑一声“——收收你底下那些小动作,当我是瞎的还是聋的?”
赵旖芸的心脏差点停了一拍。
莫非他发现了.....
“先前没管你是懒得理你,要再有些不叁不四的说法传来.....”他顿了顿,“赵氏商行手里,越冬的就剩一条队了吧?”
冬货好走也难走,这几乎是在把着赵家商路的命脉。可赵旖芸很不应该地松了口气。
他还没发现.....这还指的是赵氏在故意散播她同他的消息,好借福财阁的东风。
还好,还好.........
赵旖芸咬着下唇,没敢再顶着威势看他一眼,提着裙子跑了。
寻人的画卷发给了福财阁底下各个掌柜,她在时也看了一眼,那张面庞从此便挥之不去。
要将那胡人舞女赶快找到....要赶在他见到郡主前。
胡人舞女那张脸才能有价值。
赵家....才可能有救。
男人望少女像躲着什么灾祸似跑远的背影,眼底若有所思。
他迈步向连廊深处行去。
“........站住....这......”
“...........算是什么...。”
隐隐有争执声传来。
官家宴席隐秘众多,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有一词却传来。
——郡主。
靴子往回生生打了半转,他藏在一梨花木大柱后。
一角茭白的纱裙自压在灿阳底下,同它主人一样咄咄逼人。
“我拿你当做什么?秦景之。”少女背影道“好啊,那我便告诉你,本郡主是拿你当做个什么。”
“郡主,请自.....”
她面前的清俊男人话愣是没能说完。
少女扯下他的领口,生生将他的话都堵在嘴里,咬住男人的上唇。
“................”
安平王的独女与....皇上想拉拢的那个状元?
不巧,他貌似还认识那个状元。
真是好一桩精彩的宫廷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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