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金币银钱叮当作响，洒满一地，周围人的眼睛都闪着精光。
可没一个人敢冒着死上去捡。
白虎黑狮困于笼中，哐哐猛撞着铁做的牢笼，朝那厅堂上的人嘶吼。
她意识已有些朦胧，像在梦里似的，昏沉不清。二尾猫围着她急着叫唤。
——这其实也就在梦中。
又一把金帛落下，雨点似的打在她身上，将本就斑驳的纤细臂骨打出片片红痕。
“贪。”
头顶上落下男人声音，褪去少年时的青涩，如今低沉如钟鸣，透着威。
玄衣大氅滚着金边，一看便知是千金也难买的料子，脖颈间隐约坠着红绳玉。
福财阁的上下人等，甚至是这天下商事都唯他马首是瞻。
众生本逐利。
“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还不知我平生最恨什么？”
眼底狠戾一片。
他没再往下说，可她懂——昔日赵家本家之殇，赵乾天便最恨背叛。
“安平王党是允了你多少金子，才能让你离了我，嗯？” 他怒极反笑道“罢了。”
他挥了挥手，底下人得了令，上前来把狼狈不堪的她架起。
“把她关进牢里去，拿金银给她铺床，其他一概不准给！”
“不是贪吗？不是要金子吗？我有的是！”
“................”
她没一点声息，任由被人强行架起，乌黑及膝的长发拖到地上，混着血污。
黑玛瑙似的眼也没了灵气，美目蒙尘，呆呆地抬头。
男人脸上尽是怒容，把周围人都吓得不敢抬头。
——可只有她看得清。
她看得清、看得懂，在他们相伴着的这十来年里，每当她惹他生气他又拿她无可奈何时，便会露出这幅表情来。
他其实只要她服个软。
服个软、认认错，他便再也对她生不起气来。
但这次不行了。
“赵乾....天.....”
她的声如蚊呐，只嘴唇微微嗡动了下，男人便下意识要上前去，却被人给抓住了衣摆。
“饶了....饶了，那三......”
扑通。
她终于没能再看他最后一眼，身体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黑血浊了容颜。
再无声息。
厅堂上寂静一片，连笼里的猛兽都没了声响片刻，呆呆地望着不远处倒下的主人。
连堂上那人都怔了，转瞬间便暴怒道“赵旖芸！！！”
“阁主。”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平静道。手还抓着他的衣摆，姿态亲昵。
她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也只有她有资格站在他的身旁，眼神怜悯地看向堂下。
“不过一介胡人女，勾结通敌已是死罪，我给了她个选择。”赵旖芸慢慢道“好在她还有自知之明，选了鸠酒饮下，也算死得痛快。”
“谁允的你自作主张？”
“我们赵家容不下吃里扒外的。”
我们赵家。
他像头回听到这个词一样，愣了片刻“赵家....赵家......”
末了他忽然大笑了起来。
“赵家、赵家！好，都很好！”
赵旖芸手里的衣摆被一扯开，男人肆意张狂地大笑着离去，没再给过厅下那具尸体一个眼神。
经过她身旁时，赵旖芸忽然全身一颤。
“——看好你的赵家吧，赵旖芸。”他轻声道。
它很快就要没了。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阁深处，赵旖芸却久久不能回神，额前落下大滴大滴的冷汗。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不会的，阁主可是赵家人，他一定也是向着赵家的.......
只是被个外人一时迷了心窍.......
底下人已经默默上前，问赵姑娘怎么处理这尸首，她定了定神。
笼中她驯养过的那两只畜生吼叫声整天，而待在她身边的二尾猫还在喵喵叫唤，像是想要唤醒她来。
赵旖芸蹲下身，向那猫伸出手去“过来。”
常年相伴，阁主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让这女人的猫儿去陪陪也行。
至于另外那两头.....卖了或宰了吧。
二尾猫看了她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那样，全身的毛都瞬间炸起，发出极其凄厉的叫唤。
“喵！！！”
它朝她扑去，赵旖芸躲避不及，手臂上顿时留下三道血痕。
一向被夸赞好脾气的赵姑娘也忍不了了，猛地将猫甩到地上去。
果然畜生就是畜生，随主人一个吃里扒外的模样！
凄惨的猫叫与猛兽的嘶吼久久在厅堂内响彻不绝。
直到它们看见少女面朝下，以极屈辱的模样被架着手臂拖走，一动也不动。
她的头发拖着血，在地砖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的红痕。黑血污渍将容貌浊到认不出来。
它们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可怕。
◇
百花宴散已是深夜，白乐花了很久才做好了心理建设。
——帝君投生真的在此。还把那具同他有牵扯的胡人舞女身体给抓走了。
但以她当时死前的模样，她实在想不填通这唱的是哪一出。
赵旖芸不也在百花宴上吗？找她做什么？
况且又是怎么找着她的？
......越想越糊涂了。
可现在就是再想破脑袋也不是个办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乐只好硬着头皮躺床上去。
“青儿，等下你去找下玉长史。让他马上派一队身手好的侍卫去福财阁周围隐着，不要打草惊蛇。”
“好的郡主，您......”
“再查下赵旖芸宴散后去了哪里，还有秦景之，他们要是都往福财阁的方向走了，就赶快叫醒我。”
“是..........”
青儿一脸复杂地拉上帘子，想不明白她家郡主脸上表情怎么这么.....
视死如归......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她做好心理准备是可能会在个牢房里醒来，指不定上大刑伺候，底下还铺满了金银.......
但她没想到会直接对上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长得周正，正很认真地盯着她，好像能把她就这样看出个花来。
“不是醒过么？怎么还没醒.....”
她就这样直接对上了。
面面相觑。
四目相对。
“.......救命啊！有人强抢——唔！唔唔！”
男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把她的叫声全熄着了。
“小声点，你当咱们还在野外歇着吗？！”赵乾天骂道“喵喵都没你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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