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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龙剑录也起来了,一脸淡定地去换衣服。
    遥光道:“出来了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连日很困,”龙剑录答道,“就让你多睡一会儿。发生什么了?让我猜猜,祭司死了?”
    路山答道:“没有,死的是另一个。”
    办公室里,遥光、龙剑录、路山、陈廷四人坐在桌前,吃着早饭。
    “邢武率先找到了祭司,”路山说,“接着,邢武遭到埋伏,被杀了。祭司被‘树’抓走,生死不明。”
    办公桌前安静片刻,路山说:“这是我们的人拍的照片。”
    那是距离龙剑录遭到偷袭处不远的一处山坳,现场极为惨烈,整个山坡被削平了,四处都是散落的机械零件,一个巨大的坑中央,躺着一具近乎焦黑的、残破的尸体,正是遭到了攻击的邢武。
    “泽地避难所有危险了。”龙剑录说。
    “但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转移那里的幸存者们。”路山说,“一来人实在太多了,我这里的容纳力有限,接收沙丘移民后,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一次无法完全接收;二来如果我们现在出发,也许此地也会遭到攻击。”
    陈廷说:“我们已经朝各个避难所发出了通报。”
    龙剑录看着照片,沉默片刻,说:“谁愿意接收?”
    路山:“泽地的住民离开了广泽城,正在朝各地逃亡,未来将陆陆续续抵达此地与其他的避难所。”
    龙剑录说:“你会接纳他们。”
    “只能接纳,”路山答道,“否则呢?”
    陈廷问:“你要去救祭司吗?”
    龙剑录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我要带先知回圣堂一趟。”龙剑录说,“一天以后,我会尽力引开‘树’的主力军,为你们争取时间。”
    遥光说:“你想做什么?”
    龙剑录看了遥光一眼,没有说话。
    “行吧。”路山说,“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龙剑录说:“我需要一辆能飞行的战斗摩托。”
    当天早饭后,路山与陈廷将他们送到车库,龙剑录得到了一辆新的飞行器。
    “我们会再见面的。”遥光突然转头,望向路山与陈廷。
    所有人都看着遥光。
    “这是一个预言么?”陈廷问,
    “是的。”遥光的这句话纯粹出自直觉,他朝龙剑录说,“我觉得大家一定会再见面。”
    龙剑录笑了起来,朝遥光伸出手,遥光骑上摩托,抱住了龙剑录,摩托升空飞起,呼啸而去。
    “圣堂在哪里?”遥光问。
    “北方,”龙剑录说,“曾经是所有守护者的家。”
    遥光又问:“我们去圣堂做什么?”
    “取一件东西。”龙剑录说。
    “接下来呢?”遥光问,“你要倚靠自己去进攻‘树’吗?”
    龙剑录答道:“我想带你去看看圣堂。”
    遥光:“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觉得自己可以单挑‘树’?”
    龙剑录说:“不是有你么?哎,我问一个严肃又认真的问题。”
    遥光:“?”
    龙剑录:“如果你是祭司,你会陪我一起去执行这个使命么?”
    “会的。”遥光下意识地说。
    龙剑录说:“哪怕与‘树’同归于尽?你也会?”
    遥光想了想,说:“是。”
    龙剑录:“活着不好吗?”
    遥光:“我没有记忆,也没有过去,没有家人,没有牵挂,一切对我而言,都是空白,我唯一认识的就只有你。”
    “这个世界,还是很辽阔的。”龙剑录说,“但我知道,你不会为了世界上还活着的人去牺牲自己。”
    他们穿过了茫茫的草海,狂风犹如卷起了大地的怒浪,一波接一波地卷向天际。
    龙剑录说:“你只会为了我而牺牲,这就是我最舍不得你的原因,先知。我曾经幻想过的祭司,真正的骑士与祭司,就应当是咱们这样的啊。”
    遥光沉默了。
    “你在哭吗?”龙剑录问。
    “没有。”遥光说,“我只是有点难过。”
    遥光的眼眶红了,那一刻他对龙剑录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依恋。天空、大地一片空旷,在机械战争爆发的六百年后,宇宙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孤零零的个体,驰向那个看似充满了未知,却一切已注定的未来。
    “遥光,”龙剑录说,“如果最后能活下来,我一定会有更多的话想朝你说。”
    “不要说了。”遥光突然无比地难过,他知道龙剑录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他决定了,他将前往“树”,无论如何,要给这一切一个终结。
    龙剑录:“我说的那个地方,是圣堂的后花园,如果我们都能活着,我想在那里生活,那里有一棵真正的大树,已经生长了六百年……”
    “不要说了!”遥光大声道。
    圣堂出现在满是风雪的远方,这里已废弃了许多年,与骑士团解散的时间一样悠久。
    天际线的尽头,则是伫立于北方大地,“主城”中央的超级计算机,世界之树。
    龙剑录将战斗摩托停在高处的平台上,躬身用力,推开了大门。
    圣堂内空空如也,已经很久没有人回来过了,墙上结了不少霜。
    “好冷。”遥光看了眼摩托上的温度显示,零下十六度。
    “跟我来。”龙剑录显然对此地很熟悉,穿过层高足有十余米的回廊,带着遥光上楼,按过指纹,进了一个空间宽阔的武备库。
    “欢迎你回来,团长龙剑录。”一个声音说道。
    “你好,兄长,”龙剑录说,“我需要一些装备。”
    “好的。”ai的声音说道。
    武备库里的架子纷纷自动缓慢降下,出现了十余个托盘,上面放着外形不一的武器,以及小型的圆盘。
    遥光正在转头四顾,龙剑录解释道:“这是骑士团的中央计算机,也是ai,但它是离线的,接入了骑士团的单独网络,没有受到‘树’的入侵。来,给你这个,身材应该差不多。”
    “这是什么?”遥光问。
    龙剑录解开衬衣,在武备库里开始脱衣服。
    遥光:“哎?!”
    龙剑录:“不用这么害羞嘛,你早就把我看光了好吗?”
    龙剑录坦然面对遥光,手里拿着圆盘,左手在右腰上一贴。圆盘就像附着于肌肉上的生命体般,开始自动铺展,数秒内覆盖了龙剑录的全身,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连体紧身服!紧身服上闪烁着外骨骼特征的发光细线,质地更隐隐透出鳞质材料的折射。
    遥光说:“这是他们穿的衣服?”
    “是的,这是骑士团的战斗服,”龙剑录说,“某位有特殊癖好的战友,喜欢穿着这个与他的小情人亲热……你想试试么?大哥哥可以陪你玩一晚上。”
    遥光:“你……”
    龙剑录笑道:“它还有一个功能,是帮你抵御寒冷与酷热,真的不换上?”
    遥光实在太冷了,他也只能当着龙剑录的面换上战斗服,就在它覆盖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开始发热,温暖了自己的身躯。
    龙剑录摸摸遥光的头,这次遥光没有避开。
    “走吧。”龙剑录带着遥光,走在前面。
    “这身实在是太羞耻了。”遥光说,“虽然外装是黑蓝色的,但包裹性太好了啊!”
    “通常外头还有一件风衣,”龙剑录说,“也是制式的,也许设计者也觉得需要稍微挡一下?”
    换了战斗服后,遥光被冻得快意识不清的大脑可以开始思考了。他们穿上了风衣,来到圣堂的大厅处。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团温柔的白光。
    遥光站在白光面前,龙剑录说:“我想让你看看我的过去,圣堂的中央计算机里,保留了我的许多回忆。”
    遥光与龙剑录对视,龙剑录牵起他的手,示意没关系,与他一起走上前,白光轰然扩散,化作无数飞旋的屏幕,犹如漫天的星河。
    遥光忽然笑了起来,龙剑录便示意他坐下,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随着龙剑录手指的动作,画面朝他们飞来。
    “……驾驭你的能力,征服你的能力,时间是万物的歌咏……”
    那时的龙剑录看上去很小,岁月没有磨灭他眼里的光芒,但比起现在的他而言,起初被改造后,依旧带着少许稚气。
    “……不要想别的。”另一个声音说,“现在的你,只有自己,朝未来看。你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你的能力克制一切机械造物,也包括‘树’本身。”
    十四岁的龙剑录,正在圣堂中接受训练,他的动作飞快,却依然不够,一次又一次,骑士们正在轮番教他,里面也有邢武、龙协。但作为他的父亲,这名仿生人似乎对龙剑录不带太多的情感。
    龙剑录从结束改造,睁开双眼那天开始,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他在身份的认同上等待,在孤独与渴望陪伴中等待,在期待“祭司”的出现与失去对方的恐慌之中等待。
    起初他只有很短时间,来接受生活产生的巨大变故,他的父亲死去了,接收他的,则是一群素不相识的守护者,以及一个仿生复制人,只能被当作一部分的父亲。这个被复制出的龙协几乎没有关于儿子的记忆,只是执着于他未完成的使命。
    他们协助他开发自身的能力,为寻找祭司,彻底结束这个时代提前做好准备。
    龙剑录也许是他们的最后一位作品,他学习战斗也学习逃跑,学习如何保护末日中的幸存者们,也学习如何猎杀杀戮者。
    最初那段时日里,龙剑录每天睡醒就要去接受训练,到得入夜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住所幻想,祭司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带到自己的面前。他们对彼此一无所知,龙剑录于是对自己命中注定的那另一半,添加了不少美好的想象。
    “你现在长大了不少,”遥光打量龙剑录,笑道,“青春期的你看上去很暴躁啊。”
    龙剑录看着记忆里的自己,也觉得啼笑皆非。
    经过了严格的考核,龙剑录完成了守护者的入门课业,活动范围开始扩大了。骑士团认可龙剑录的能力,同时也着重考察他的人品。
    毕竟对于骑士团成员而言,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守护者一旦反叛,对集体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龙剑录开始陆陆续续地接到一些任务,任务以侦查为主,每个人都告诉他,成功与否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龙剑录那时还是一名懵懂的实习生,连战斗服的颜色都与正式团员有着区别,他被派出去打探机械军团的动向,有几次险些被抓走,肉身毁灭而意识上传,却都有惊无险地活着回来了。他参加了两次避难所的保卫战,两次都失败了,但因为他的能力,活下来不少人,骑士团的力量一再遭到“树”的削弱,逐渐地,失望情绪在各处不断蔓延。
    三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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