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租着老破小，每天被剧组工作人员吆喝来吆喝去，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年纪也快30了……像他一样还在坚持的人确实有，但实在太少太少，程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程渊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估计又是自己认识的哪个副导演在找演员，他手机上存着不少号码，接活儿也勤快，不少剧组都爱找他。
这次打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还是外地的号。
程渊丢垃圾的功夫，对方打过来两回，他一边猜会不会是诈骗，一边接了起来。
卧室门开着，室友透过泡面的热气模模糊糊看见，此刻程渊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要哭，又像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程渊这人平时生活简单，又勤快，属于不爱说话闷声把事做了的那种人，他和对方合租几年，都没见对方情绪这么激动过。
室友正要问，就见程渊涨红着一张脸跑出来，这么冷的天，对方连羽绒服都没穿，就在楼下“嗷”地吼了一嗓子，又跑上来了。
“有什么好事吗？”室友透过窗户问程渊。
“我有戏拍了！”
“你不是天天有戏拍吗？”室友道，“我刚还看见你了，《血染霜城》里，男主师兄后面那小弟是不是你？”
程渊点了点头：“这次不一样。”
虽然旭日卫视那边不保证一定给他角色，但程渊混迹片场多年，有分量的制片人和没分量的副导演的语气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何况这是一个男主。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程渊真以为这是诈骗，直到他回想起来，他确实给林济投过简历——他是广撒网式的，只要听说哪里有剧组选角，他就去投简历争取机会，只是这些投递大多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剧组联系他。
程渊去网上搜过，旭日卫视确实有一位姓杨的制片人，而且他特意问了对方能不能包路费和食宿，对方答应了。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加程渊的微信，给他转了机票和酒店钱。
程渊在影视城附近租的房子，跑去旭日卫视那边试镜对他来说太贵了，去一趟他得在剧组干半个多月，他也担心他这么要求对方会不给机会，但打钱的那个账号格外干脆，一口气给他转了五位数。
“用不着那么多，这太多了。”程渊查了酒店和机票的价格，他做事一向板板正正的，不会占人家便宜。
对方却没和他谈钱，反而要他发一些之前表演的片段过去。
程渊看着对方“云淡风轻”的微信名陷入了沉思。
给钱这么干脆……不要报账的吗？
程渊和电视台打过交道，按他的经验，电视台不是不给钱，但是给钱特别慢，能让人从年中等到年末，就是一个字——熬。
程渊发了几个视频过去，对方只回了他一句“不够”，等程渊把自己的库存全部掏空，对方直接发了个压缩包给他：“角色原型的资料我发给你，你看看剧本，先适应适应角色。”
接收完文件，看到第一份资料的那一瞬，程渊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和他聊天的这个“云淡风轻”，会不会是林济？
第27章 拍摄完成
但……不管是“云淡风轻”的昵称, 还是神气活现的大公鸡头像，都不符合程渊心目中林济的形象。
林济的年纪应该比他小一些，对方微博那些发言……和云淡风轻有一毛钱关系吗？
看剧本这两天, 程渊和“云淡风轻”聊过几次, 对方未必会及时回, 但只要是程渊对角色的疑惑, 对方都能透彻地给他讲明白。
聊得越久, 程渊越是确定，“云淡风轻”就是林济。
旭日卫视和林济合作的消息在圈里不是秘密, 虽然制片人没对透露程渊接下来要拍的是哪一部戏, 可不管是发到程渊手里的剧本, 还是“云淡风轻”给他的补充资料，都指向了林济的新剧本。
当了那么久龙套演员，从来没有人给程渊讲过戏，偶尔剧组的导演会粗略讲两句，但他们从不会给程渊这样的龙套眼神, 程渊如今算是会演戏了, 但那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
到了旭日卫视楼下，程渊依然有种自己身在梦中的感觉, 推开大门的一瞬，他忍不住猜, 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 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去？
但到达会议室之后，他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林济。
林济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一点, 一张温和的脸, 表情看着有点严肃，但对方周身并没有和其他圈内人相似的那股傲慢感。
程渊习惯了轻蔑的眼神, 对于那种眼神，他反而能够平静应对，但林济的眼神平平淡淡朝他看过来的瞬间，他居然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仿佛正身处高考考场，面前是一位最严厉的考官。
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林济程渊认识，另外两人应该是制片人和导演，三人交头接耳了一番，目光齐齐看向了程渊。
程渊本以为，娄知这个男主的角色，旭日卫视那边应该还有其他备选演员，可在面试结束，林济和制片人居然很直接地告诉他，这个角色是他的了。
“我的……我是说，不……”
自己是怎么走出会议室的，程渊已经记不清了，林济的脸似乎也成了他幻想中的一部分，太不真实，哪怕外面很冷，冷风从脖子灌了进来，程渊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人生中第一个重要角色，更是第一个男主角，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砸在了他头顶上。
虽然他现在没有名气没有热度，没有公司没有经纪人，但程渊觉得，从这一刻起，他有了未来。
……
男主角一确定，其他角色找起来就容易多了，剧组早就构建完成了，接下来只等着开拍就行。
进组之前，林济关心了一下其他演员的选择，却听到了一个自己没有想过的名字：“陈橙？”
当初《悄悄恋着你》开播，林济很频繁地刷到过这个名字。
陈橙应该是余木子的对家之一，时下热度不低的一位小花，《悄悄恋着你》的高播放量有对方一份功劳在。
可林济一直觉得，陈橙这个名字应该出现在偶像剧女主一栏，在他计划里，新剧的角色应该以中坚派演员为主。
“是对方主动来争取的。”制片人道，“我们一开始也没想到。”
旭日卫视满世界找男演员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他们这部新剧应该毫无前途才对。
陈橙这种高热度的小花消息一向灵通，林济觉得，对方应该已经听说了男主的人选。
在男主是程渊的情况下，依然愿意接这个剧本，陈橙的想法着实叫人捉摸不透。
“我也猜不透她是什么想法。”
林济回想了一下角色，剧本里娄知有个并肩作战的战友，陈橙看中的恐怕就是这个角色，不过和娄知最后平静度过晚年不同，这个角色并没有活到最后。
“她倒是可以。”林济道，“形象挺符合。”
只是在他印象中，陈橙也是流量型演员，这类演员并非以演技取胜，不知道能不能演出他所期待的角色形象。
旭日卫视方面当然百分百欢迎陈橙，流量演员的参演必然能为剧集带来热度，在男主角确定是程渊的情况下，旭日卫视需要一个新的话题点。
……
总而言之，经历了选角风波后，新剧终于开机了，林济和制片人、导演聚在一起嘀咕了许久，才把片名定了下来——《代号11》。
这是娄知潜伏时的代号，林济几人也考虑过《英雄无名》《前线》之类的名字，但又觉得太过沉重了。
现在是11月底，这部剧预计明年上半年能拍完，正好赶得上娄知的诞辰纪念。
《代号11》开机开得低调，程渊进组最早，剧拍了几天之后，陈橙也低调地在剧组露了面。
这部剧是一个完整的剧本，林济不需要边拍边改，只需要在拍摄过程中提供他作为编剧的意见，修改一下细节就行。
和程渊一样，剧组其他演员进组之后，除了剧本外，每个人手头都有一摞娄知相关的资料——林济不喜欢那种临时背台词的演员，或者对剧本毫不熟悉的演员，遇上这种，他只有一个字——滚。
原来林济就觉得程渊演技不错，在拍摄当中，导演一直给对方建议，程渊的表演也愈发从容。
最让林济惊讶的是陈橙，陈橙长相漂亮，在业内一直以颜值著称，倒没有多少人关注过她的演技。
刚拍第一场戏的时候，对方的表演的确有惰性，大概是偶像剧演多了，她有一套固定的表演模式，遇上什么类型的角色就自动往里套。
但不同角色的魅力本就不同，生搬硬套很难演出角色之间的区别。
因而一到她的戏份，导演和林济就聚在一起给她讲剧本，把她躲懒的心思硬生生压回去。
陈橙长着张明艳的脸，不说话的时候很冷艳，但性格其实挺好相处的，她不是不会演戏，被压着不停动脑不停思考，她演技的进步相当明显。
其他几个主要角色，旭日卫视这边挑的都是经验丰富的演员，程渊和陈橙两人的发挥也都不错，拍摄的进度其实要比剧组计划更快。
《代号11》这边低调地拍着，顾乐年和枫叶卫视合作的新剧也在紧锣密鼓地拍摄当中，枫叶卫视想靠这部剧挽回名声，一心搏个高收视率，因而自开机开始，枫叶卫视那边的宣传一直没断过。
秦翼并不是爱宣传的性格，枫叶卫视宣传越多，他扛剧的压力就越大，拍摄的间隙，他默默问身边的经纪人：“那边定下来了吗？”
经纪人对秦翼的性格相当熟悉，他一问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定了。”
“谁？”
秦翼盘点过圈内和他戏路接近的男演员，在他看来，其中适合林济新剧的很少。
大家吃的虽然都是叔圈这碗饭，但擅长的角色还略微有些差异，他能演娄知这个角色，其他人未必能演，否则林济也不会主动上门找他。
“你不认识，一个龙套。”经纪人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这下你不用担心了，林济那剧本虽然不错，可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到哪里爆得起来？”
“旭日卫视那边估计也是没人可找了。”
秦翼还是有些不放心，让经纪人把具体人选告诉他，直到看到那个所谓“演员”在男团选秀上的表演时，他才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就这？”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这剧幸好你没接，你想想，连主角都是一个跑龙套的，这剧到最后能看吗？”
“林济他确实火了几部剧，也确实捧红了几个新人，他一膨胀，以为自己想捧谁就能捧谁，他也不想想，正剧和偶像剧能一样吗？”
经纪人努力给秦翼洗脑，秦翼一朝爆红，难免有些患得患失，想得多，担心也多，怕自己保不住现在的位置。
他没选林济的新剧，也是出于求稳的考虑。
两边剧都在拍着，枫叶卫视那边自然也听说了旭日卫视新剧开拍的消息，但枫叶卫视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秦翼看过剧本之后依旧选了他们这边，哪个剧本更出色，自然早有答案。
……
“林老师，来替我看看。”
林济捧着茶杯，凑过去看着监视器，《代号11》拍摄相当顺利，林济成了剧组最闲的那个，就经常被导演拉壮丁，两人一起讨论拍摄的效果。
他剧本写得很细，连贯性也足够，紧张刺激感和剧情的丰富性都做到了，除此之外，剧本本身也利于演员发挥——刚接到剧本那会，导演对于最终的成片就有很大的期待，而在每天的拍摄进度完成后，每每检查成果，他对林济的敬佩就会更上一层。
这样的编剧，谁会不想合作？
身为导演，他在看到心仪剧本的时刻，一样会心潮澎湃，期待观众观看成片后的惊艳眼神。
换而言之，《代号11》剧组上下全都充满激情，制片人、导演和演员一个个的像打了鸡血一样。
——大家时不时就能看到枫叶卫视拉踩旭日卫视的通稿，谁见了会服气？
如果剧播了，收视率有了，观众的反馈也出来了，《代号11》输给对方也就罢了，现在剧还没拍完，枫叶卫视就摆出一副吊打旭日卫视的架势来，贷款也没有那么快的。
剧组上下越想越气，越拍越起劲，就连一开始不太开窍的陈橙都开始超常发挥——拍到后来，她对自己前几场的发挥不太满意了，导演于是把那一部分重拍了一遍。
就算这样，进度依旧很快，戏份最终杀青的那天，剧组上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产生了一种“卧槽我真牛逼”“这特么是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