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也不算吧,不知道下次能不能再见面,也没加联系方式什么的。”
“她是荣梧的表妹。荣梧刚刚和我说,夏莱对你评价很高。”
“她人也不错,挺真诚的。”付汀梨回想起夏莱之前和她说的话,给出很真挚的评价。
孔黎鸢似乎没听到。因为下一秒,就已经沉入水面。付汀梨下意识地就跟着噼里啪啦的水花去找人。
还没看清。
再下一秒,巨大的水花便在她面前铺开,孔黎鸢从水里冲出来,已经临在岸边。
热腾腾的水溅到付汀梨的脚尖。她往后缩,还没来得及,就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掐握住脚踝。
脉搏被压制在温热柔软的掌心,拽起四年前难以平复的记忆。
付汀梨心跳一瞬间停拍。她往下看,发现孔黎鸢正平静地仰看着她,脸上的水一直在往下掉,
“需要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吗?”
“谁?”她脱口而出,显然已经因为那覆在脚踝处的手心触感,完全遗忘了她们刚刚的对话。
于是孔黎鸢的目光便下移,没有松开她的脚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懒懒地问,
“真的不下来了?”
她这样问,是因为知道付汀梨喜水。从前她们路过一个露天泳池,恰巧没什么人,那时已经快要到洛杉矶。
但她瞥见付汀梨眼中的蠢蠢欲动,还是抵押自己身上的火机,给人买上一件泳衣。
那是一个收藏品,背着其他人跑出来时,恨铁不成钢的黎桥随手给她拿上。
被她以一件泳衣的价格抵给小贩,后来才在黎桥捋不顺的气息中知道,火机的价格超过一千美元。
这是她送给付汀梨唯一一件礼物。后来一路,她再没抽过一根烟。再后来,她学会了游泳。
“……不了吧。”付汀梨有些犹豫,她知道打在小腿处的水是热的,也知道下去胡乱游一通一定很畅快。
但她不想让自己那么畅快,尤其是这种畅快,只发生在孔黎鸢身边的时候。
脚尖点了点地,她低低地说,“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就被吞进了水里。
是孔黎鸢,抓住她脚踝的孔黎鸢突然松开,然后一下扯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拽进了水里。
随着晃动水面溢入她脑海中的,有些出乎意料,不是被突然拽下去的郁闷和烦躁。
而是,她终于在孔黎鸢身上,看到了加州那个女人的一点影子。
紧接而来的,便是漂浮在水里的自在,和一件被她忘在脑后的事情。
糟了。
脑子里冒出这两个字,她顾不上身旁的孔黎鸢,而是慌慌张张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到岸边。
然后又湿淋淋地从泳池里站起来,靠趴在岸边,用还干着半截的外套擦了擦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扯过外套。
从外套衣兜里翻找着,结果一翻开,里面是空的。
她愣住。
旁边传来孔黎鸢有些飘远的声音,“这是什么?”
在空荡的泳池里显得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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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着去看,便看到自己的手机和钥匙都被掏出来放在了岸边垫着的毛巾上。
而孔黎鸢手里,也正夹着两张窄窄长长的纸。紧接着,孔黎鸢便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鲸的鲸?”
似乎是干的。付汀梨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孔黎鸢怎么动作更快,把她兜里的东西全都干干净净地掏走。
“你要和谁一起去看?”孔黎鸢用指尖夹着这两张票。
付汀梨被水的浮力托住,此刻身上湿得七七八八,索性也就不在意,很自在地游了几下。听到孔黎鸢问,便松弛地说,
“和我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新朋友。”付汀梨觉得自己很轻,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过。
“一个很可爱的新朋友。”
便将背靠在了泳池边,干脆让自己漂浮起来,四肢百骸都交由水来决定。
水是一种极为奇妙的介质,能把一切沉重的、负隅抵抗的、郁结的,全都洗涤成清晰透明的东西。
她一出生就喜水。有时候还想,如果她还在加州,此时此刻也正泡在水里,仰飘着,然后看天边的鸟飞过吧。
某种程度上,乔丽潘给她取的名字也很适配:
水边的梨。
她经由这个名字,想起黎明的鸟。莫名觉得,孔黎鸢的名字也和她本人很适配,飞过黑夜和白昼的界限,矛盾又模糊。
如果她真是水边的一棵梨,大概绝对无法抵御黎明的鸟在经停时的吸力。
付汀梨觉得自己想得有些远,也有些稚嫩,便没再说话,只靠着温热的池壁,愣愣地仰望着天花板的白炽灯。
晃动的水面让她有些发晕。
孔黎鸢看清两张门票上的内容,这是一场以“鲸”为主题的雕塑展,门票上面还用圆珠笔刻画出特殊的标记。是工作人员为唐氏患儿和其监护者做下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