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迫于生计卖出去的东西。
也是孔黎鸢却能出于某种目的,轻而易举地买下来的东西。
是因为孔黎鸢是个坏人吗?当然不是,付汀梨不至于分不清好坏。
她知晓这一切变得和加州不一样,是因为二十四岁的付汀梨早已经变了,变得畏缩怯弱,只在乎那点破脸皮和要命的自尊,给不出坦荡的态度。
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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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汀梨沉默地叹了口气,换上清爽的衣服,头发已经被暖风吹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隐在其中的濡湿感。
她推开门,走廊外的声控灯亮了一下,然后是倾泻进来的白色烟雾,是熟悉又清淡的气味。
她站在那抹重叠的光亮里,停了一会,才走出去。
发现孔黎鸢就站在门口,倚靠在墙边,身上的红泳衣还没换下来。
披着一条白浴巾,身上被浓烈的红裹着,黑色长发濡湿,指尖夹着燃烧的烟。整个人像隐在烟雾里,像被冲淡的一滩血。
“孔老师你怎么还没换衣服?”付汀梨有些惊讶,又匆促地把自己手里拿着的长款羽绒服给人披上去,“不怕感冒啊?”
“忘了。”孔黎鸢顺着她的动作,在被羽绒服盖上时冷不丁被烟呛了一下,连着呛出几口白雾,
“但好像也没觉着冷。”
“这也能忘了?”付汀梨不太信。
“不行?”孔黎鸢瞥她一眼,不由分说地就捻了捻她濡湿的发丝,
“怎么就许你忘,不许我忘?”
付汀梨盯着那烟头燃烧的火星,有种想凑过去吸一口的冲动。但她嘴里却说,
“我忘什么了我?”
她甚至想不管不顾地说,她这辈子活过那么多三天,就数那三天最镌骨铭心。
可她终究没说。
孔黎鸢也没接着追问,只就这么在弥漫的烟雾里盯着她,像是要把她那点佯装给耗干净。
付汀梨张了张唇。最终只是勉强笑笑,想说要走,却看到孔黎鸢突然脸色微变。
“怎么了?”她迷糊地问。
她知道孔黎鸢的脸色不太对劲,虽然这个人通常笑也不是真的笑,没有表情也不是真的没有表情。
矛盾又捉摸不透,像个遥遥的空心人,任何能被人看出来的东西都不一定是真的。
但她却已经能莫名抓住一些差别,学会在虚幻中抓住那一分真实。
孔黎鸢微微皱眉,夹住烟的手指有很细微的颤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付汀梨急得手忙脚乱,看着孔黎鸢忍得睫毛上的水往下掉,差点没跳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又不敢擅自去碰,就怕自己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反而惹得人更难受。
孔黎鸢缓缓吸一口气,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原本红润的唇色眼看着就白了几分。
“都这样了,还犟什么!”付汀梨不满意地皱了皱鼻子。
孔黎鸢的脸色很难看,但忍了一会似是忍不了,才缓缓吐出一句,
“抽筋了。”
付汀梨当机立断,“手还是腿?左腿还是右腿?”
“右腿。”孔黎鸢发出的声音很轻。
她顾不上分析这话里有没有语气,直接蹲了下来,把自己的腿抻直,又把自己刚刚的毛巾扔到地上铺着,只说,
“那你先靠墙坐着,别站着干忍过去。”
这时候也顾不上讲什么礼貌。直接把人的右腿抬到自己腿上,摁着,然后顺着相反的方向按压。
暖风扑簌簌地往下坠,付汀梨用力按了一会,觉得自己额头都冒出了汗,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急的。
再次握住孔黎鸢的脚踝,她没来得及想太多,只想着缓解这人的腿抽筋。
可孔黎鸢却好像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颤了一下。
于是付汀梨便也跟着注意到,她一只手把着人的脚踝,一只手给人按着脚。
手指一下便察觉到脚踝触感的细腻,像是触了电一般。
两只手都慌忙松开,见到孔黎鸢的眉头又轻轻皱起。付汀梨便又重新按着,舔了舔唇,发现嘴巴有些干,于是干巴巴地解释,
“抽筋可能得按一两分钟左右,不然一会才走两步,就又抽筋了。”
“不脏吗?”孔黎鸢问。
付汀梨这才发现自己和孔黎鸢都坐在地上,各靠着走廊的一面墙,各自都狼狈,各自也都比刚刚松弛。
她低头,看见自己裤子上被蹭上的水渍,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脏什么,反正也是你自己的衣服和裤子。”
孔黎鸢不说话了。
付汀梨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游完泳经常抽筋?”
刚刚孔黎鸢的反应有些奇怪,像是习惯了抽筋,所以便习惯性用忍耐的态度去应对。
“也没有吧。”孔黎鸢说,“只是偶尔。”
付汀梨抬头去看她的表情,下巴轻点了点,说,“你游泳时间太长了,刚刚又这么久没换衣服,温差大,就容易抽筋。”
孔黎鸢抬抬下巴,像是回应,又像是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是吗,我的游泳教练没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