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进一个大公司实习,压力比想象中大。梁爽从前以为工作是终于能把自己所学派上用场,获得一种理论付诸于实践的成就感,后来发现不是,甚至于一点也不是。她的工作是为了赶活动上线时间,跟各种合作部门无尽地软磨硬泡。
页面需要一个新的功能实现,带教的师父让她去画个原型。梁爽懵逼三秒,打开搜索引擎,下载了一个新软件。电脑跑着软件,用手机搜使用方法,因为不好明晃晃把搜索页面放在电脑屏幕上,叫人看见容易笑话。新人都这样,觉得不露怯最重要。
原型画完,师父带她去找产品经理。先去楼下打包了两杯奶茶,师父付钱利落,一杯给梁爽,一杯打包。梁爽说你不喝么?师父给过来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说给产品经理就行,他自己最近健身,不喝这些。
梁爽嘬着管子,感叹自己果然是个小朋友,从业务到人情一样手生。
产品经理没看她的电脑和页面,直接说这个事情做不了,最近任务重,已经插不进去需求了。梁爽及时又狗腿地把奶茶递过去,用上自己现学的话术:“小罗哥,我们这个活动很重要,大老板也等着看。辛苦你一下,给我批这个需求,只要你分发下去,前端那边我都沟通好了。”
大约是看她大有需求不被解决就不会走的架势,“小罗哥”让了一步:“我给你发个模板,你回去写邮件给我。”
梁爽高兴地答应。
模板要填的资料不少,中午隔了个午饭时间,她赶着这件事先解决,其他事情都往后延。模板写好发过去,小罗哥说原型画得不对,我给你一个参考你重写。
手头的其他事情拖不了,做完之后再来画被搁置了一会儿的原型,做完是晚上七点多。发过去之后梁爽被小罗哥私敲,说你邮件没抄送全,还要带上你们部门老大,梁爽心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但这次信息补全,写好邮件收件人先截图过去给他确认。他说可以了,梁爽再重发了一遍。
不消片刻得到了产品经理回复,措辞十分正式。回复对象是她,连带抄送了所有人:经评估活动重要等级不够,无法插入这个需求。下次希望能够早提,给兄弟部门留出协调时间。
梁爽噎了一噎。
她去找师父,师父说那就算了,下次不给他买奶茶。
部门老大也过来提点他们,说你们做事总有这个毛病,不打好提前量,肯定要出岔子的。师父什么也没说,梁爽有口难言,接到这个需求就在今天。但职场有很多事,既没办法也没必要讲明。掰开揉碎了追究是谁的责任对她当下而言无意义,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带教师父回去反思一回。
梁爽把事情做完快十一点,下楼的时候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很放心,可以哭了。
悲伤有时候会让人变得无所畏惧,路上还是行人稀少,夜幕沉沉,但她觉得此刻如果有人冲出来劫道,她会愤怒地捏爆对方的狗头。
妈妈打电话过来,说这么晚没睡,等着她回家报平安。梁爽说平安,已经回来了。她妈有点高兴,让她实习期好好表现,争取转正。“我们回去一说你是进了这样好的公司,左右隔壁都羡慕呢,你那个什么叔叔,还想请你吃饭。”
幸好隔着手机,梁爽不必让她妈看见她笑容里的尴尬。挂掉电话她轻声说:“我没有很喜欢这里。”新生活不是那么符合想象,她洗了个脸,给自己贴上面膜。把明天要穿的裙子烫好。
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体面大于一切。
囫囵做了一个梦,再醒的时候约莫凌晨三点,“叮”一声后她收到一条消息。
大群里面有个部门老大圈了自己下属,告诉他有个热点要追,明天早上打开手机就要看到新的 banner 出现在最好的资源位上。
这不是做一张图的事儿,还包括了要把这张 banner 图后面的一切活动盘好,相关业务协调好。梁爽没点开,“鸡贼”地希望自己依旧是未读状态。但很快,她看到那个被点名的同事回复了一句“好的。”尽管无人看见,但梁爽还是做了个浮夸的惊讶表情,顺便耸了耸肩。她把手机再次按灭,头埋进枕头里。
梁爽一觉睡到八点,迷迷糊糊打开手机,活动果然已经上线了。
她刷到朋友圈里一条鸡汤:“一部分人在睡觉的时候,另一部分人已经改变了世界。”梁爽爬起来洗漱,衣架上挂着挺括的新裙子。她不想过半夜不睡去改变世界的日子。但她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部门里都在分享活动的资讯,公众号推文也有人彻夜加班编辑完了,她转发了一条,带上了一个活泼的表情。似与有荣焉。
然后看到裴雪舟给她点了一个赞。
梁爽忽然就走了一会儿神。
如果不是好运气考到那所大学,她一辈子大概都见不到裴雪舟这样的人物。还是她大二那一年,学期刚开始,梁爽抱着电脑去自习,找了个没人的教室,看到后排有电源接口就坐下。谁知她再抬头,教室里坐了七成满。
裴雪舟款款走过来,声音低沉好听:“请问,旁边有人吗?”
梁爽摇头,她想抱起电脑离开来着,但来不及了。一位老教授夹着书走进来,一句话没说气场已经很慑人,教室顿时安静。